儀式成功的余溫還未散盡,魘12突然悶哼一聲,周身的黑氣猛地收縮,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攥緊。他臉色驟變,看向程夢所在的星核蛋——那層柔和的白光里,正隱隱泛起細碎的裂紋,如同冰封的湖面在暖陽下初融,卻帶著隨時崩碎的危險。
“不對勁?!濒|12的聲音發緊,“她的靈魂和星核只是‘嵌’在了一起,沒有真正‘長’在一起!就像兩塊形狀契合的石頭,看著嚴絲合縫,實則一敲就散!”
魘辰剛松下去的神經瞬間繃緊,他探出手,指尖觸碰到蛋殼時,被一股微弱卻執拗的排斥力彈開。“怎么會這樣?儀式的每一步都按傳承來的,她的靈魂頻率明明和星核完美共振……”
“是‘根基’的問題。”魘12沉聲道,“她來自凡俗世界,靈魂里沒有一絲神脈的烙印。星核是主神遺脈,本源自帶神性,就像烈火遇上了寒冰,暫時凍住了,可一旦溫度變化,還是會崩開?!?/p>
兩人正焦灼間,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突然從古城深處的廢墟里傳來,帶著塵埃般的厚重:“慌什么?毛躁的東西?!?/p>
魘辰和魘12同時一驚,猛地轉頭望去。只見一堆堆疊的斷壁殘垣后,緩緩走出一個佝僂的身影——那是個比他們矮小許多的魘獸,周身的黑氣淡得幾乎看不見,只剩一層灰蒙蒙的霧氣,臉上布滿褶皺,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仿佛能看透虛空。
“老、老魘魔大人?!”魘12失聲叫道,“您不是早就……”
“早就該進棺材了,是吧?”老魘魔哼了一聲,拄著一根用星骸碎片打磨的拐杖,慢悠悠走到他們面前,渾濁的目光掃過星核蛋上的裂紋,“當年神墓崩塌時,我藏在主神的兵器庫里,撿了條命,就是耗得狠了點,睡了幾萬年罷了。”
他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塊巴掌大的碎片。那碎片通體暗沉,卻隱隱有流光在內部游走,像是凝固的星河,散發著與星核蛋同源卻更微弱的波動?!霸囋囘@個?!崩萧|魔把碎片遞過去,“這堆神脈遺片里,就它和星核的波動最像。你們倆啊,守著座金山當破石頭,這么多年算是白住了。”
魘辰和魘12看著老魘魔身后——那片他們平時用來堆放廢棄零件的廢墟里,竟散落著上百塊類似的碎片,大小不一,都蒙著厚厚的塵埃,顯然被遺忘了不知多久。兩人臉上一陣發燙,又驚又悔,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這是……主神的神脈碎塊?”魘辰顫抖著接過碎片,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那股微弱的波動順著指尖蔓延,竟讓他體內耗損的力量都泛起一絲暖意。
“少廢話,趕緊的?!崩萧|魔催促道,“以這碎片為橋,讓魘12用本命夢力締結契約。他和那丫頭的靈魂有過牽引,契約才能扎得深?!?/p>
魘12不敢耽擱,立刻上前。他劃破掌心,黑色的血液滴落在神脈碎片上,瞬間被吸收。碎片猛地亮起,化作一道流光,精準地嵌入星核蛋的裂紋中。緊接著,魘12閉上眼,口中念誦起古老晦澀的咒語,周身的黑氣如同活過來一般,順著碎片與蛋殼的連接處,緩緩滲入其中。
程夢在混沌中感受到的撕裂感突然變了——不再是靈魂被強行拽扯的劇痛,而是一種細密的、針扎般的酥麻,仿佛有什么東西正順著血管鉆進靈魂深處。她想掙扎,卻發現自己被一股更溫和的力量包裹著,那力量帶著魘12的氣息,熟悉又陌生,像一根線,一頭系著她,一頭系著外面那個模糊的黑影。
“契約……成了。”魘12睜開眼,臉色蒼白如紙,卻長舒了一口氣。星核蛋上的裂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那層白光重新變得溫潤,甚至比之前更凝實了些。
魘辰連忙追問:“那之后呢?這樣就能徹底穩住了?”
老魘魔捋著下巴上稀疏的胡須,眼神飄向遠處崩塌的城墻,聲音里聽不出喜怒:“不知道。我按最精確的靈魂強度對比調的契約,能讓她的靈魂和星核借神脈碎片連起來,就像給烈火添了根柴,寒冰加了塊冰。能不能徹底融了,看她的造化。”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帶著點算計的精明,“不過啊,哪怕就擦出一點火星,點燃這神脈的力量,也足夠給咱們這座沉船古城的核心加道屏障了——燒個幾十年,不成問題?!?/p>
魘辰和魘12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復雜。老魘魔的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他們對“主神遺脈”的過高期待,卻也給了最實際的慰藉——至少,他們暫時安全了。
而蛋殼之內,程夢正經歷著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
此前,她像被扔進了灌滿沸水的鐵桶,每一寸靈魂都在灼燒,周圍的“墻壁”(蛋殼內壁)堅硬又滾燙,讓她蜷縮著不敢伸展,意識被擠壓在一片狹窄的黑暗里,只能模糊地“聽”到外面的動靜,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那是靈魂與星核本源的排斥反應,如同細胞突然被扔進了濃度不符的溶液,瘋狂失水又膨脹,痛得她幾乎要再次失去意識。
可隨著契約的完成,一股清涼的溪流突然從靈魂深處涌出,順著神脈碎片的方向蔓延開來。那是神脈的滋養之力,微弱卻精準,瞬間撫平了大半灼燒感。更奇妙的是,眼前的黑暗開始褪去——不是變成光明,而是變得“透明”了。
她“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兩個高大的黑影(魘辰和魘12)正疲憊地喘息,一個矮小的身影(老魘魔)拄著拐杖站在一旁,遠處是崩塌的斷壁殘垣,空氣中漂浮著閃爍的星塵……視野不再是狹窄的一點,而是像推開了一扇窗,能模糊地覆蓋整個古城的范圍。
“好了?”魘辰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急切。
魘12正閉目感受著契約的聯系,片刻后點頭:“成了。我能通過契約感受到她的狀態,還能借神脈碎片的力量,給她傳遞一些基礎的信息……比如,教她怎么‘動’?!彼f著,嘗試著調動一絲力量,通過契約線傳遞過去,“你試試,集中意念,像在夢里伸胳膊一樣,感受一下這具身體?!?/p>
程夢下意識地照做。她“看”到自己的“身體”——那是一個巨大的、橢圓形的星核蛋,內部布滿了流轉的光紋,而她的意識,就像藏在蛋中央的一顆小石子。她試著“伸”出意識,觸碰到蛋殼內壁時,感受到了堅硬的阻力,但不再是之前的排斥,而是一種“屬于自己”的厚重。
她能感覺到這具身體里蘊含的力量——那是一片浩瀚的星海,沉睡在光紋之下,每一次輕微的脈動,都讓她的意識跟著震顫。可這力量太龐大了,龐大到她根本無法調動,就像一個三歲小孩握著萬噸巨輪的方向盤,只能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
更讓她絕望的是,這具身體幾乎動彈不得。蛋殼內壁布滿了細密的“鎖扣”(星核未完全發育的節點),絕大多數都處于封閉狀態,只有靠近心口的一小塊區域能勉強活動。她的神識(意識的延伸)可以在蛋殼內部緩慢游動,像個礦工一樣,用那絲微弱的神脈之力,一點點撬動那些松動的鎖扣,試圖拓寬活動范圍。
這感覺就像在給自己搬磚蓋房子,每挪動一塊“磚”(解鎖一個節點),都要耗盡她剛恢復的力氣,只能緩解萬分之一的緊繃感。灼燒感減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渾身被捆住的憋屈——明明擁有一個巨大的“容器”,卻只能困在中央,連翻個身都做不到。
“怎么樣?能感覺到力量嗎?”魘12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關切。
程夢想回答,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只能通過契約線,傳遞過去一絲微弱的“回應”——像是一聲無奈的嘆息。
她看著自己在蛋殼里“搬磚”的成果,那點微不足道的進展,在龐大的星核面前,真的只是杯水車薪。
而外面,魘辰看著星核蛋上重新穩定的光紋,低聲道:“不管怎么說,先活下來再說。等她能自己動了,咱們再想下一步?!?/p>
老魘魔哼了一聲,轉身往廢墟深處走去:“別抱太大指望。主神的東西,哪有那么好駕馭?能不能撐過屏障燃燒的這幾十年,還兩說呢?!?/p>
古城的震動還在繼續,遠處的嘶吼聲越來越近。程夢蜷縮在蛋殼中央,感受著那絲微弱卻持續的神脈滋養,一邊繼續當她的“搬運工”,一邊在心里默默嘆氣:
穿越就穿越吧,怎么還把自己活成了個被困在蛋殼里的“毛坯房”?這主神幼崽的日子,也太慘了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