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蛋殼內失去了意義。程夢不知道自己“搬磚”搬了多久,只知道那絲神脈滋養的力量如同涓涓細流,勉強維持著她的意識不被星核的龐大力量吞噬,身體的灼燒感和緊繃感時輕時重,像一場永遠不會結束的鈍痛。程夢的意識被卷入漩渦后,像是穿過了一層厚厚的隔膜,驟然落入一片更廣闊的“空間”。這里不再是蛋殼內部的狹窄視野,而是星核本源的核心地帶——無數光帶如同星系臂彎般緩緩流轉,深處懸浮著一團模糊的光影,約莫一米大小,散發著與她同源卻更古老的氣息。
這就是……星核本身的意識殘片?
程夢的意識化作一道微光,懸浮在那團光影前。她“看”著這團比自己靈魂虛影還小上一圈、卻沉甸甸壓著億萬年歲月的存在,沒來由地冒出一絲嫌棄——就這?她還以為主神遺脈的意識得多宏偉呢,結果跟個沒長開的胚胎似的。
可嫌棄歸嫌棄,她自己也動彈不得。意識能活動的范圍比之前大了些,卻依舊被無形的力量束縛著,像是穿著緊身衣在游泳,每動一下都格外費勁。
那團光影似乎感應到了她的存在,微微顫動了一下,光帶流轉的速度快了幾分,帶著一絲警惕,又有一絲茫然。
程夢試著“靠近”,意識往前挪了半寸,就被一股柔和的阻力擋住。她有點煩躁,想起剛才在蛋殼里徒勞的嘶吼,一股蠻勁上來了——管你是什么主神殘片,現在跟我綁在一塊兒了,矯情什么!
她鉚足了勁兒,控制著自己的意識虛影,猛地往前一沖——說是沖,其實速度慢得像蝸牛爬。最終,她的意識虛影“砰”地一聲,撞在了那團一米大的光影上。
沒有想象中的碰撞感,兩團意識像是水滴融入水面,瞬間產生了一陣漣漪。程夢的意識里涌入更多破碎的畫面:創世神兄妹在星河里編織法則,神戰中漫天神血化作流星墜落,一位女神將星核材料放入沉船時的嘆息……而那團光影也似乎被這一撞“激活”了,原本黯淡的邊緣泛起微光,緩緩向她的意識靠攏了一絲。
“嘖,還挺傲嬌。”程夢的意識里泛起一絲促狹。她感覺到剛才那一下撞擊,雖然沒能徹底融合,卻像打破了一層薄冰,兩者之間的排斥感減輕了些許。
她試著晃了晃意識虛影,那團光影也跟著輕輕晃動;她“哼”了一聲(用意識傳遞出類似的情緒),光影的顫動頻率也變得急促了些,像是在回應。
程夢忽然覺得有點好笑。這主神殘片,看著古老神秘,實際上倒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
她不再試圖硬撞,而是學著剛才唱歌時的樣子,讓自己的意識保持著一種穩定的“波動”——那是屬于她這個“脆皮大學生”的、帶著點咸魚又有點韌勁的生命頻率。
果然,那團光影不再警惕,光帶緩緩纏繞過來,像藤蔓攀附大樹,一點點與她的意識虛影交織在一起。
程夢能感覺到,星核的力量正在通過這些交織的光帶,極其緩慢地向她滲透。雖然依舊微弱,卻比之前的神脈滋養要醇厚得多,像是從喝白開水變成了喝稀粥——雖然填不飽肚子,好歹有了點滋味。
她活動了一下意識,發現束縛感又減輕了一絲。雖然離“自由活動”還差得遠,但至少,這一撞,撞開了一條縫。
“算你識相。”程夢在心里嘀咕,看著兩團意識逐漸交織的畫面,第一次對這個破蛋身體,生出了一點點“或許能搞定”的念頭。
而在蛋殼之外,守在一旁的魘辰和魘12突然齊齊抬頭,看向星核蛋。
“你感覺到了嗎?”魘辰的聲音帶著驚訝,“核心的波動……好像更順暢了。”
魘12閉目感受著契約線傳來的動靜,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她……她好像在主動融合星核意識?怎么做到的?”
老魘魔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他們身后,望著蛋殼上流轉得愈發明亮的光紋,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精光,捋著胡子低聲道:“凡俗的靈魂,果然帶著點不一樣的東西……野路子,有時候比傳承好用啊。”
古城外的嘶吼聲還在繼續,但此刻,蛋殼內部的程夢,已經沒空理會外界的危險了。她正忙著和那團一米大的“傲嬌殘片”斗智斗勇,試圖用她那套來自凡俗世界的“生存法則”,一點點馴服這龐大又脆弱的星核之力。
畢竟,想要從這“星核囚籠”里出去,光靠搬磚可不夠,還得學會和這位“同居者”好好相處才行。
她開始認真審視這具“身體”。神識所及之處,星核蛋的內壁布滿了蛛網般的紋路,有些地方光流順暢,如同健康的血管;更多地方卻黯淡無光,甚至結著一層灰蒙蒙的“痂”,像是壞死的組織。她試著用那點微弱的力量去觸碰那些“痂”,只換來一陣更劇烈的刺痛——這哪里是“病入膏肓”,簡直是千瘡百孔,每一寸都透著“未完成”的倉促與神戰留下的創傷。
“該死的……”程夢在心里咒罵。她這算什么?接盤了一個爛尾工程嗎?
無聊和痛苦交織,逼得她開始想轍。作為護士專業的學生,她下意識地用解剖學知識去“觀察”這具身體:那些光紋是不是類似神經系統?神脈碎片是不是像移植的器官,需要建立新的血液循環(能量循環)?她試著回憶課本里的“組織修復”原理,集中意念去“安撫”那些刺痛的節點,想象著神脈之力像白細胞一樣去修復損傷——別說,還真稍微減輕了一點點不適感。
“嘿,有點用!”程夢來了精神。她又想起物理課上學的“共振”原理,之前儀式上,魘12說過她的靈魂頻率與星核共振,那是不是意味著,持續保持某種“頻率”,能促進融合?
她嘗試著和契約那頭的魘12“說話”。通過那根細細的契約線,她傳遞過去零碎的意念:“光紋……堵了……怎么通?”
魘12的意識很快傳來回應,帶著一絲疲憊:“那是星核的‘能量通道’,神戰時被打碎過,后來又因為未完成降生而自行閉鎖了。我的夢力可以幫你‘編織’一個臨時的通道幻象,但只能騙騙最表層的節點,深入了會被本源力量撕碎……”
程夢“聽”懂了:就像用安慰劑騙自己,治標不治本。
失望之余,她又開始琢磨魘12的“夢之力”。這力量能編織夢境,要是能讓她在夢里暫時脫離這具牢籠該多好?可她剛傳遞過去這個念頭,就被魘12否決了:“你的靈魂與星核綁定太淺,入夢會加劇排斥,到時候痛得更厲害。”
行吧,指望不上。
被困的日子變得漫長而枯燥。起初,程夢還能靠著回憶前世的瑣事打發時間:想想海底撈的番茄鍋,想想宿舍樓下的貓,想想那道永遠解不出來的數學題……可當這些回憶都被翻來覆去想爛了,她開始耐不住性子。
她在意識里罵人,罵拐她來的魘獸,罵這破蛋,罵這莫名其妙的世界,罵到口干舌燥(雖然她現在沒有嘴);她開始唱歌,從兒歌到流行曲,跑調跑到天邊,唱到動情處,連靈魂都跟著顫抖;唱累了,就對著蛋殼內壁“嘶吼”,想象著自己能像電影里的超級英雄一樣,一拳打碎這牢籠——當然,蛋殼紋絲不動,只有她的意識震得發暈。
就在她唱到一首老情歌的**,意識沉浸在那點虛假的抒情里時,異變突生。
“嗡——!”
靈魂深處像是被重錘砸中,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襲來,眼前的“透明視野”瞬間扭曲、旋轉。程夢的意識像是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天旋地轉中,她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悸動”——那是來自星核最深處的、仿佛沉睡了億萬年的脈搏。
這感覺稍縱即逝,快得像幻覺。
程夢猛地“定”住,所有的煩躁和自嗨都消失了。她集中全部精神,拼命回憶剛才的瞬間:那悸動是什么?為什么會出現?是因為她唱歌時的情緒波動?還是……那首歌的“頻率”恰好對上了?
“同頻……共振……”她喃喃自語。之前魘12說過,她的靈魂能與星核共振。剛才那一下,會不會就是共振產生的火花?
“如果……如果我能主動制造這種共振呢?”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她開始嘗試。先是刻意回想剛才唱歌時的情緒,模仿那種波動傳遞給星核;失敗后,又試著用意識“哼唱”那首歌的旋律,讓靈魂跟著節奏震顫;后來,她甚至想起了物理課上的共振實驗,想象自己的意識是一根琴弦,而星核是另一根,她在心里“撥動”自己,試圖引動星核的共鳴。
一次,兩次,十次……無數次嘗試都失敗了,除了讓自己的意識更加疲憊,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程夢快要放棄時,她忽然“感覺”到了另一種東西。那是藏在星核最深處的、一種近乎死寂的“渴望”——不是她的渴望,而是這顆未降生的主神遺脈本身的。它在神戰中被遺棄,在沉船上沉睡了無數歲月,見證了神墓崩塌、族人覆滅,它的力量在緩慢枯竭,就像一盞快要燃盡的油燈。
而剛才那一瞬間的悸動,更像是……它在回應她的“活”。她的罵人、唱歌、嘶吼,她所有的煩躁和生命力,像一根火柴,輕輕擦過了這堆沉寂的干柴。
“原來……你也想活啊……”程夢的意識泛起一絲復雜的情緒。
就在這時,蛋殼內壁的光紋突然齊齊亮了起來!那些流轉的光芒不再是零散的,而是匯聚成一條條金色的河流,順著固定的軌跡奔騰,最終在蛋的中心,也就是她意識所在的位置,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旋轉的漩渦!
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力從漩渦中心傳來,程夢的意識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猛地拽了進去!
黑暗,失重,然后是……前所未有的“貼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