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城市東區,一家不起眼的私人數據修復工作室。
藏在老舊商住樓的七層,門牌寫著“老周電子”,玻璃門內燈光昏黃,空氣中彌漫著焊錫與舊電路板的味道。這里是蘇硯為數不多能完全信任的“暗網據點”之一,專門處理被加密、損毀或物理破壞的存儲設備。
陸時衍推門而入時,蘇硯正站在工作臺前,盯著一臺正在讀取數據的儀器。她脫了外套,只穿一件黑色高領毛衣,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手腕,上面戴著一塊極簡的鈦合金手表——據說是她父親留下的唯一遺物。
“出來了。”技術員老周摘下眼鏡,聲音沙啞,“存儲卡物理損傷嚴重,但核心區的數據奇跡般保存了下來。不過……”他頓了頓,“文件全部加密,算法很老,但結構異常復雜,像是自創的。”
蘇硯遞過一個U盤:“用‘硯星’的量子解碼模塊試一下。”
“你瘋了?”老周瞪眼,“那玩意還在測試階段,隨便用可能燒了這臺機!”
“試。”她只說一個字。
陸時衍站在一旁,沒說話。他注意到,這間屋子的監控被完全屏蔽,墻上貼著一層特制金屬膜,隔絕所有信號外泄。連手機在這里都成了擺設。
機器嗡鳴啟動。
屏幕閃爍,進度條緩慢爬升。
5%……10%……30%……
突然,畫面一黑。
老周罵了句臟話,正要拔電源,屏幕又亮了。
一串串文件名開始滾動:
> `DDE_Framework_Draft_2003.vsd`
> `Algorithm_Validation_Report_2004.pdf`
> `Investor_Meeting_Minutes_2005.doc`
> `Final_Backup_Log.txt`
最后一行,讓蘇硯呼吸一滯。
> `Warning: If this data is exposed, they will come for you. —— Dad`
那是她父親的筆跡。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無波瀾。
“能導出嗎?”
“能。”老周點頭,“但建議只拷貝關鍵文件。這卡撐不了多久。”
蘇硯快速篩選,只留下三份:原始設計稿、2004年的技術驗證報告,以及一份名為《資本圍獵預警》的內部備忘錄。
她將文件拷入一個微型固態硬盤,遞給陸時衍。
“給你。”
他接過,沒問為什么這么輕易就交出致命證據。
“你不怕我明天就把它交給陳硯之?”
“你不會。”她說,“如果你要背叛,就不會一個人來這間連GPS都追蹤不到的屋子。”
他笑了下,沒否認。
“但我不白拿。”他從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這是‘恒信資本’近三年的股權穿透圖,七家殼公司,三條資金暗流,最終都指向一個離岸賬戶——開曼群島,ID編號:KY8847291。”
蘇硯接過,快速瀏覽。
“你查到了實際控制人?”
“沒有直接證據。”他搖頭,“但所有資金流動的審批指令,都通過一個加密通訊平臺‘CipherLink’發出。而這個平臺的早期測試用戶名單里——”他抬眼,“有陳硯之。”
蘇硯指尖一頓。
“他親自下場了。”
“不,他從沒上過臺面。”陸時衍聲音低沉,“他只負責‘合法化’。真正的獵手在幕后,他只是把獵物綁上祭壇的人。”
兩人沉默對視,心照不宣。
他們面對的,不是一個貪財的律師,而是一個龐大的、橫跨資本、司法與科技的黑色之網絡。
“你打算怎么用這些證據?”陸時衍問。
“先不動。”蘇硯將固態硬盤收回保險柜,“等‘靈析3.0’發布會那天,我會公開一部分——不是全部,而是足夠引發行業震蕩的那一部分。”
“你不怕他提前反撲?”
“我就是要他反撲。”她冷笑,“他越亂,漏洞越多。等他狗急跳墻,就是你出手的時候。”
“我出手?”陸時衍挑眉。
“你是原告方律師。”她直視他,“你有權限接觸對方所有證據鏈。我要你——在不暴露的情況下,**在他們的系統里埋一顆邏輯炸彈**。”
他懂了。
不是讓他直接作假,而是利用法律程序的漏洞,在對方提交的電子證據中植入一個“可觸發的矛盾點”。一旦對方在法庭上堅持某一主張,這個矛盾就會自動激活,成為推翻其整個證據體系的***。
“你在玩火。”他說。
“我從十三歲起就在火里走。”她聲音平靜,“要么燒死,要么成鋼。”
他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問:“你恨他嗎?”
“誰?”
“陳硯之。”
蘇硯沒立刻回答。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漆黑的街道。
“我不恨他。”她終于開口,“我鄙視他。他毀了我父親,不是因為利益,而是因為**他享受摧毀理想的過程**。我父親想用AI改變世界,而他只想用法律保護既得利益者。他們本質上是兩種人——一個在造光,一個在藏暗。”
她回頭看他:“你呢?你還能站在他那邊嗎?”
陸時衍沉默良久。
“我曾經以為,法律是中立的。”他緩緩說,“但現在我知道,**沒有中立的規則,只有執規則的人**。如果他選擇成為黑暗的一部分,那我不介意,親手把他拖進光里。”
——
三天后,硯星科技總部。
蘇硯召開緊急高管會議。
“‘靈析3.0’發布會照常舉行,時間不變,地點改到國際會展中心。”她站在投影前,語氣不容置疑,“但內容要調整——我們不發布完整版,只發布一個‘閹割版’,保留核心架構,但隱藏真正的技術突破點。”
林琛皺眉:“這等于主動示弱。媒體會說我們心虛。”
“他們本來就說我們心虛。”蘇硯冷笑,“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他們覺得,我們已經慌了,開始藏東西了。”
“然后呢?”
“然后,”她目光冷冽,“等他們按捺不住,派人來偷——**我們就抓現行**。”
會議結束,眾人散去。
蘇硯獨自留下,打開電腦,調出一份隱藏文件夾。
標題:**“陸時衍”**。
里面是過去三天他所有的公開行程、通話記錄(通過合法渠道獲取的基站信息)、以及他在“老周電子”那晚的監控錄像——只有她能看到的私密備份。
她在評估他。
就像他也在評估她一樣。
手機震動。
是陸時衍發來的消息:
> 【陸時衍】:我已向法院申請“證據保全”,理由是原告方可能銷毀關鍵文件。如果獲批,我將有權突擊檢查其服務器。
>
> 【陸時衍】:但需要你配合——在他們系統被掃描時,你的AI模型必須同步運行一次“數據虹吸”,抓取所有異常訪問日志。
>
> 【陸時衍】:風險很高。一旦被發現,我會被吊銷執照。
蘇硯盯著屏幕,良久未回。
她知道他在賭。
賭她不會出賣他。
賭他們之間的“交易”,不止于利益。
她終于回復:
> 【蘇硯】:設備已就位。
>
> 【蘇硯】:但記住——**如果你倒下,我不會救你。**
>
> 【蘇硯】:這是交易,不是救贖。
他回得很快:
> 【陸時衍】:我不需要救贖。
>
> 【陸時衍】:我只需要,真相落地的那一刻,有人聽見聲音。
——
同一天,傍晚,薛紫英的公寓。
她坐在梳妝臺前,手中握著一張舊照片——是三年前,她與陸時衍在律所天臺的合影。那天他們剛贏下一場大案,他笑著把她抱起來轉了一圈,說:“紫英,我們會是這座城市最厲害的律師。”
可現在,他看她的眼神,只剩疏離。
手機震動。
是那個熟悉的加密號碼:
> 【未知聯系人】:陸時衍已經開始行動。你必須讓他相信,陳硯之仍是清白的。
>
> 【未知聯系人】:否則,你三年前泄露啟元智能財務模型的事,就會公之于眾。
>
> 【未知聯系人】:你父親的醫院賬單,也會被全部凍結。
薛紫英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
她不是壞人。
她只是太想活下去。
她撥通陸時衍的電話,聲音努力保持平穩:“時衍,我聽說你要申請證據保全?太冒險了,陳老師不會允許的。”
“所以呢?”他語氣冷淡。
“你有沒有想過,他或許只是被蒙蔽了?恒信資本勢力太大,他可能也是被迫的。”
“被迫?”陸時衍冷笑,“他親手燒了案卷,還安排人監視蘇硯二十年。這叫被迫?”
“那你呢?”她聲音突然拔高,“你和蘇硯私下見面,查導師的黑料,這就是你作為學生該做的事?”
電話那頭沉默。
“紫英,”他終于開口,聲音極輕,“你曾經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你現在站在我對面,我不指望你回頭,但請你——**別再幫他們騙我**。”
電話掛斷。
薛紫英癱坐在地,淚水無聲滑落。
她知道,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
一周后,國際會展中心。
“靈析3.0”發布會現場,座無虛席。
媒體、投資人、行業巨頭齊聚一堂。
蘇硯站在舞臺中央,燈光聚焦。
“今天,我們本該發布一個能改變AI未來的系統。”她開口,語氣平靜,“但一場惡意訴訟,讓我們不得不隱藏部分技術,以保護創新不被竊取。”
臺下嘩然。
她繼續道:“但我們不會退縮。今天,我依然要告訴世界——**光,不會因黑暗而熄滅。**”
掌聲雷動。
就在此時,陸時衍的手機震動。
法院通知:
> **“關于‘硯星案’證據保全申請,已獲批準。執行時間:今晚零點。”**
他抬頭,看向直播屏幕中蘇硯的身影。
風暴,開始了。
——
**(第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