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月,高三的自習課開始延長到晚上八點。夜幕降臨時,教學樓里依舊燈火通明,每一扇亮著燈的窗戶里,都映著少年們埋頭苦讀的身影,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葉凡和方可兒常常在晚自習結束后一起走。兩人會先在教室里多待十分鐘,把當天沒弄懂的題互相講一講,然后才背著沉甸甸的書包,踩著月光往家走。
這天晚自習,葉凡被一道物理大題絆住了腳。題目涉及電磁場和力學的結合,光是分析受力就讓他暈頭轉向,草稿紙寫滿了三張,思路卻始終卡在一個節點上。
窗外的天色徹底黑透了,教學樓里的人漸漸變少,喧鬧聲慢慢沉淀下來,只剩下零星的翻書聲和咳嗽聲。葉凡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抬頭看向隔壁的二班,窗戶里的燈還亮著,方可兒的座位上依舊有身影。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收拾好東西,抱著習題冊走到了二班門口。
方可兒正低頭演算著什么,側臉在臺燈的光暈里顯得格外柔和,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看到是葉凡,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彎起了嘴角:“還沒走?”
“這道題卡住了,想問問你。”葉凡把習題冊放在她桌上,指著那道物理題,“電磁場里的圓周運動,我總覺得洛倫茲力的方向判斷錯了。”
“我看看。”方可兒接過習題冊,認真地看了起來。她的手指在題目上輕輕點著,時而蹙眉,時而點頭,很快就找到了癥結所在,“你這里,磁場方向搞反了。題目里說的是垂直紙面向外,你當成向里了,所以洛倫茲力的方向才會出錯。”
她拿起筆,在草稿紙上畫了個左手定則的示意圖:“你看,磁感線穿掌心,四指指向正電荷運動方向,大拇指就是受力方向。這里應該是向上,所以粒子的軌跡是……”
她一邊講,一邊在紙上畫軌跡圖,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聲音輕得像羽毛,卻字字清晰。葉凡聽得很專注,之前混沌的思路像是被打開了一扇窗,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我怎么把磁場方向記反了。”葉凡恍然大悟,拿起筆按照她的思路重新演算,果然順暢了許多。
“物理就是這樣,一個小細節錯了,后面就全錯了。”方可兒看著他,眼里帶著淺淺的笑意,“以后遇到這種題,先把已知條件列清楚,一步一步來,別急。”
“嗯,記住了。”葉凡笑著點頭,心里一陣輕松,“謝了,可兒。”
被他叫得一愣,方可兒的臉頰微微泛紅,低下頭收拾著桌上的東西:“不客氣,我們快走吧,太晚了。”
“好。”
兩人背著書包走出教學樓,晚風帶著涼意吹過來,拂起方可兒額前的碎發。操場上空蕩蕩的,只有路燈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光影,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今天的月亮好圓啊。”方可兒抬頭看向夜空,月亮像一枚銀色的硬幣,掛在深藍色的天鵝絨上,周圍還綴著幾顆疏星。
“嗯,快到中秋了。”葉凡說。上一世的中秋,他正在外地打工,吃著廠里發的月餅,看著手機里父母發來的短信,心里空落落的。
“我媽說,中秋要做月餅,讓我問你喜歡什么餡的。”方可兒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這夜的寧靜。
“豆沙餡的吧,我從小就愛吃。”葉凡笑著說。
“好,我記下來了。”
兩人并肩走著,沒再多說什么,卻有種莫名的默契在空氣里流淌。月光灑在他們身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銀輝,把這段回家的路照得格外清晰。
快到巷口時,葉凡忽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包:“這個給你。”
是他下午路過文具店時買的書簽,木質的,上面刻著一朵小小的向日葵,和方可兒之前給他繡的布包上的圖案很像。
“看你總用借書卡當書簽,這個應該能用得上。”葉凡的聲音有點不自然。
方可兒接過書簽,指尖撫過上面的紋路,眼睛亮了亮:“很可愛,謝謝你,葉凡。”
“不客氣。”
走到方家院門口,方可兒把書簽小心翼翼地放進書包里,抬頭看著他:“那我進去了,晚安。”
“晚安。”
葉凡看著她走進院子,才轉身往家走。月光落在他身上,心里暖烘烘的。他想起自習課上她認真講題的樣子,想起她接過書簽時眼里的光,嘴角忍不住向上揚起。
高三的夜晚或許漫長,但只要有這樣的瞬間,有這樣一個人陪在身邊,再暗的夜,也會透出溫暖的光。
他知道,未來還有很多難題等著他,但他不怕。因為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