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場雪來得悄無聲息。葉凡早上推開窗時,整個世界都被裹進了一片素白里,巷子里的老槐樹掛滿了毛茸茸的雪團,屋檐下懸著晶瑩的冰棱,踩在雪地上能聽到“咯吱咯吱”的輕響。
“葉凡!快出來!”方可兒的聲音隔著雪幕傳來,帶著雀躍的回響。
他探頭往下看,女孩穿著件粉色的羽絨服,像個圓滾滾的雪球,手里拎著個紅色的小桶,正仰頭朝他揮手,睫毛上還沾著細碎的雪花。
“來了!”葉凡趕緊套上厚外套,抓起手套往樓下跑——正是方可兒送他的那副灰色手套,他一直舍不得戴,今天特意翻了出來。
“我們去堆雪人吧!”方可兒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星子,晃了晃手里的小桶,“我帶了胡蘿卜和紐扣,還找王奶奶要了頂舊草帽。”
“好啊。”葉凡笑著接過她手里的桶,指尖觸到她凍得發紅的耳朵,下意識地抬手幫她拂掉發梢的雪,“怎么不多穿點?耳朵都凍紅了。”
方可兒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愣,臉頰瞬間比羽絨服還紅,往后退了半步,小聲說:“不冷,跑一跑就熱了。”
兩人提著桶往巷口的空地走,雪沒到腳踝,每一步都陷得深深的。葉凡刻意走在前面,替她踩出一條淺溝,方便她跟著走。
“你看,這里背風,適合堆雪人。”他指著老槐樹下的一片空地,雪積得又厚又平。
“嗯!”方可兒放下桶,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開始滾雪球。她的手套是粉色的,和雪襯在一起格外顯眼,滾雪球時動作麻利,很快就滾出一個圓滾滾的小雪球。
葉凡也跟著動手,他力氣大,沒一會兒就滾出一個比方可兒的雪球大兩倍的底座。兩人合力把小雪球抬到底座上,拍得結結實實。
“該安眼睛了。”方可兒從桶里掏出兩顆黑紐扣,小心翼翼地按在雪人的臉上,又把胡蘿卜削尖了,插進鼻子的位置,“好像少了點什么……”
“草帽!”葉凡想起她帶的道具,把那頂棕色的舊草帽往雪人頭上一扣,瞬間有了種滑稽的可愛。
“還差個圍巾!”方可兒眼睛一亮,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紅圍巾,繞在雪人的脖子上,“這樣就完美了!”
雪人戴著草帽,圍著紅圍巾,歪著胡蘿卜鼻子,在雪地里笑得憨態可掬。兩人退后幾步看著自己的杰作,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比去年的好看!”方可兒拍了拍手,掌心沾了層薄雪,“今年肯定還能拿‘最佳造型獎’。”
“那是,有我幫忙呢。”葉凡笑著打趣,看到她凍得發紫的指尖,把自己的手套摘下來遞給她,“戴上吧,別凍壞了。”
“不用,我自己有……”
“戴著。”葉凡的語氣帶著點不容分說的堅持,把她的手裹進自己的手套里,灰色的毛線罩住她纖細的手指,顯得格外溫暖。
方可兒的手指動了動,能感覺到他殘留的溫度,心里像揣了個小暖爐。她低下頭,看著兩人交疊的手,忽然想起小時候堆雪人,他也是這樣把自己的手套讓給她。
“我們來打雪仗吧!”葉凡忽然抓起一把雪,捏成球朝她扔過去,雪球擦著她的肩膀落在地上,濺起一片碎雪。
“你耍賴!”方可兒笑著抓起雪反擊,粉色的身影在雪地里輕快地躲閃,笑聲像銀鈴一樣在巷子里回蕩。
葉凡故意放慢動作讓她砸中,看著她笑得彎起的眉眼,心里比身上的棉衣還要暖。雪落在兩人的發間、肩頭,融化成小小的水珠,卻絲毫不覺得冷。
玩累了,兩人靠在槐樹干上喘氣。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灑下來,落在雪地上,反射出細碎的金光。
“明天要降溫,上學記得多穿點。”方可兒看著他帽檐上的雪,伸手幫他拂掉,“路上滑,我們早點走。”
“嗯。”葉凡點頭,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個冬天好像沒那么難熬了。
雪地上,兩串腳印緊緊依偎著,從槐樹延伸到巷口,像兩條蜿蜒的線,把兩個年輕的心悄悄連在了一起。
回到家時,葉凡的手套里還殘留著她的溫度。他看著書桌上那副粉色的手套——方才打雪仗時,她落在了他這里——忽然覺得,這個冬天,或許會比想象中更溫暖。
他走到窗邊,看著巷口那個戴著紅圍巾的雪人,嘴角忍不住向上揚起。
原來幸福可以這么簡單,是雪地里的一次追逐,是分戴的一副手套,是彼此眼里藏不住的笑意。
而這樣的簡單,卻比任何華麗的承諾都要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