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坤寧宮小灶房,彌漫著粥米和腌菜的簡單氣味。
唐驍被小桃半拉半拽地引到一處角落坐下,他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靦腆笑容,心底卻警鈴大作,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小桃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小順子,你昨日第一次當值辛苦吧,這個給你吃!”
小桃將自己碗里唯一一個水煮蛋不由分說地塞到唐驍手里,臉頰飛起兩抹紅云。
唐驍心下稍定,卻仍不放心,故意壓低聲音,帶著一絲惶恐:“桃姐姐,這...這不合規矩吧?”
“若是讓李尚宮知道......”
“哎呀,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小桃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神清澈,毫無雜質。
唐驍又試探了幾句,見小桃反應自然,提及李尚宮、皇后、蘇瑾時也無半分異樣,唐驍心中那塊大石才算真正落地。
看來這丫頭是真對自己動了春心,并非受人指使。
他暗暗松了口氣,但旋即又告誡自己:在這吃人的地方,單純的傾慕同樣是麻煩,必須把握好分寸,絕不能讓她陷得太深,否則一旦自己的秘密曝光,第一個害死的就是她。
他三兩口扒完飯,趁小桃不注意,眼疾手快地順了兩個白面饅頭揣進懷里。
告別小桃后,他并未立刻回去,而是先在小房間周圍若無其事地轉了一圈,確認無人留意這偏僻角落,這才如同靈貓般悄無聲息地閃身進入自己的房間。
陸云雪此刻正盤坐在榻上調息。
聽到動靜,她睜開眼,清冷的眸光落在唐驍身上。
“師傅,徒弟就一個小太監,只能拿到這些,您就將就一下。”
唐驍將懷里尚帶余溫的饅頭遞過去。
陸云雪明顯愣了一下。
她逃亡至今,神經緊繃,饑寒交迫,這簡單粗糙的食物在此刻卻顯得無比珍貴。
她默默接過,小口咬了一下,低聲含糊道:“多...謝。”
一時間,狹窄的房間里彌漫著一絲難得又有些微妙的溫情。
然而,這溫情僅僅持續到陸云雪吃完最后一口。
唐驍眼睜睜看著她的目光再次變得專注而灼熱,不由自主地滑向他的腰帶之下,那眼神,分明又是早上那種想要將他切片研究的狂熱。
唐驍頭皮一麻,不等她開口,搶先一步退出房間:“師父,品書閣乃弟子當值重地,不可久離!”
“您就在此安心修養,帶我與蘇瑾聯系上了,再將師傅送出宮!”
說完,唐驍幾乎是落荒而逃,搶在陸云雪摸出銀針之前,“哐當”一聲將房門從外帶上,仿佛身后不是絕世美人,而是噬人母老虎。
幾乎在同一時間,養心殿內,氣氛壓抑。
皇帝楊敘倚在龍榻上,面色灰敗,眼窩深陷,連呼吸都帶著一股腐朽的無力感。
他看著跪在榻前的心腹大伴、司禮監掌印太監曹正,聲音嘶啞:“朕...朕這副樣子,朝政之事,恐難維繼了。”
曹正頭埋得更低,聲音卻清晰平穩:“陛下龍體欠安,需靜心調養。”
“國事繁重,確需一位皇子代為處理,以免政務堆積,生出禍端。”
“依你之見,海兒與江兒,誰更合適?”
皇帝渾濁的目光看向他。
曹正早已思慮周全,緩緩道:“大皇子殿下乃先皇后嫡出,年長持重,在朝中雖有些許人脈,但其母族早已式微,易于陛下掌控。”
“二皇子殿下聰穎,然其生母鄭妃娘娘仍在,外戚權重,若由其監國,恐...尾大不掉。”
皇帝沉默片刻,他雖病重,但帝王心術未失。
曹正之言,正切中要害。
大皇子勢單,翻不出手心;二皇子若有鄭妃及其背后家族支持,后果不堪設想。
“擬...擬旨。”
皇帝閉上眼,疲憊地揮了揮手:“即日起,由大皇子楊海,代理國政。”
“是,陛下!”
......
是夜,品書閣異常安靜,今日皇后并未如往常般前來。
唐驍樂得清閑,仔細熄了七十二盞燈火,磨蹭到不能再拖,才極不情愿地挪回自己的小屋。
房門一開,陸云雪果然端坐其中,眼神清亮,仿佛等待已久。
“今日,授你人體氣血運行之基。”
她沒有任何寒暄,直接進入主題。
指尖在空中虛劃,講解起經絡穴位,并特意指出,唐驍因“天賦異稟”,本錢過于雄厚,氣血天然比常人旺盛數倍,若不懂疏導調理,反而易損根基。
唐驍聽得認真,這可是未來保命的本事。
教學完畢,已是子時。
陸云雪立刻摸出她那套寒光閃閃的銀針,眼神灼灼:“理論需與實踐結合。躺下,為師要觀測你氣血在銀針刺激下的具體流向。”
唐驍頭皮發麻,卻無法拒絕。
當他認命般躺下,陸云雪俯身靠近,幾縷帶著藥香的青絲不經意間拂過他的臉頰。
那清洌獨特的體香混合著少女的溫熱氣息,無孔不入地鉆入他的鼻腔。
冰涼的銀針,灼熱的氣流,近在咫尺的藥香與溫熱的呼吸,以及體內那不受控制的、火山般積聚的躁動...數重刺激如同浪濤,一重高過一重,不斷沖擊著唐驍理智的堤壩。
陸云雪卻渾然未覺,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銀針與他的身體反應上,見他某處反應遠超典籍記載,不由得美眸睜大,喃喃自語:“咦?此處氣血竟如此澎湃?”
“這...不合常理啊......”
她說著,竟還想再下深針,進一步探究。
就在那銀針欲要再次深刺的瞬間,唐驍腦中那根緊繃至極的弦,鏗然斷裂!
他猛地睜開眼,眼底是壓抑到極致的火焰。
一只手如鐵鉗般攥住陸云雪持針的皓腕,另一只手閃電般拔掉自己身上的銀針,隨即一個迅猛的翻身,瞬間反客為主,將她牢牢困在身下。
“師父...”
他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帶著焚盡一切的決絕:“醫道精深,有些關竅,非親眼能觀,非言語可傳。”
唐驍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畔,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
“需得...身體力行。”
陸云雪驚愕的抬眼,對上他那雙燃燒著原始火焰的眸子,還未等她理解這“實踐”的含義,所有未盡的話語,便被一個霸道而滾燙的吻,徹底封堵。
“唔……!”
陸云雪腦中一片空白,清冷的眸子因震驚而睜大。
她本能地想要運勁掙脫,手腕卻被死死鉗住,那力道與她認知中文弱書生截然不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侵略性。
唇上傳來陌生而灼熱的觸感,帶著男子獨有的陽剛氣息,與她平日里接觸的草藥、銀針完全不同。
更讓她心神劇震的是,隨著這個吻的深入,一股遠比方才銀針引導時更加灼熱、更加澎湃的氣流,竟自兩人相接的唇齒間,轟然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這并非她所知的任何內力,而是一種純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陽剛之力。
“原來...典籍中記載的陰陽互濟是這般感覺?”
一個純粹屬于研究者的念頭,不合時宜地閃過她的腦海。
但隨即,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源自本能的戰栗與酥麻,便如潮水般淹沒了這絲理智。
她試圖維持師長的威嚴,發出的聲音卻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輕顫:“逆徒...你...你敢......”
唐驍微微撤離她的唇,氣息粗重,眼底火焰未熄,反而因她這聲毫無威懾力的斥責燒得更旺。
滾燙的指腹摩挲過她已徹底染上緋色的耳垂與頸側,氣息灼熱地噴在她的肌膚上,聲音沙啞至極,充滿了野性的掠奪意味:“師父教得如此深入,弟子豈能不傾囊相授?”
“接下來...便讓師父親自查驗,這龍蟠之姿,究竟合不合您典籍中的常理。”
陸云雪還未來得及消化其中含義,便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人被更深地卷入那令人窒息,卻又隱隱期待的灼熱漩渦之中。
窗外月色朦朧,悄然隱入云后,仿佛不忍打擾這一室注定顛覆師徒名分的、混亂而熾熱的春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