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上桌的這幾盤點心,都是過分甜膩的糕點,溫唯珠又吃得太快太急,很快便噎著了,她捂著嘴,面色漲得通紅。
蔣側妃慌忙給她找水,可桌子上除了點心外空無一物。
宴會上的人本來就一直關注他們這一桌,當然也都注意到了這個情況,但沒有皇上的吩咐,無人敢對她們提供幫助。
直到溫唯珠面色發紫,呼吸困難的從桌上滑落,皇上才輕笑一聲:“看來溫府的二姑娘太過高興,急著給溫世子慶賀呢,來人,給溫姑娘上一壺好酒。”
眾目睽睽之下,總不能讓溫唯珠噎死在宴會上。
這小姑娘關了幾個月,像餓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不知道還以為他沒安排人給東嶺閣送過飯呢。
他認為溫唯珠落了他的臉面,自然也不想讓溫唯珠好過。
所以才囑咐下人拿酒,而不是拿水。
這時溫唯珠已在地上掐脖扣喉,洋相盡出,等到酒壺到手,求生的本能讓她猛得灌了好幾口。
這一噎一嗆之下,可是令她吃夠了苦頭,難受得兩眼噙淚,囚衣上也添了很多臟污。
可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先前至少還有安順王府其他人陪她一起面對這難堪場面,現在眾人已將注意力集中到她一人身上,看她的眼神從同情轉為戲謔譏諷,連父王娘親都對她滿臉嫌棄。
可這怎么能怪她呢?她不過是餓了,饞了,想吃點東西,有什么錯?
是這些人都在欺負她,為難她,等著看她的笑話!
她無差別仇恨身邊每一個人,這個想法再一次加強。
“溫世子與新娘子到了。”太監在宴席入口大聲稟告。
眾人這才停止對溫唯珠的眼神嘲諷,紛紛轉頭往路口看去。
當先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溫止陌,他今日打扮的氣宇軒昂,俊朗無雙,只是眸光四處飄蕩,雙手不規矩地亂動,讓人無法忽視他的癡傻。
李燕子被宮女攙扶著跟在身后,步伐緩慢,兩手蜷縮。好似無法適應這種大場面。
男的癡傻,女的膽怯,看的眾人在心中搖頭嘆氣。
溫止陌走到宴會中心,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一側的安順王等人,一張俊臉左顧右盼,似乎不知該先找誰,還是一旁手下提醒,他才先行跪下給皇上行禮。
身后的李燕兒連忙跟著跪下,可這個動作幅度太大,她揣在袖中的包子雞蛋一骨碌全部滾了出來,她知曉此舉極為失禮,連行禮的話都未說,便跪在地上手忙腳亂的撿起來。
官員們都好奇的伸長了脖子,交頭接耳。
“這,新娘子帶的什么東西?”
“好像是肉包子和雞蛋,這新娘子也太饞了吧,你看她那衣袖上面全是油,成什么樣子……”
“可不是嘛,太不成體統了。安順王府的姑娘家饞,新娶的媳婦兒也饞,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在皇上跟前如此無禮,簡直是大不敬,天啦,這都弄臟了,她怎么又撿回去了?”
“新娘子之前是個宮女,節約慣了,骨子里的天性難改……”
李燕兒羞愧到了極點,只想快點都撿完行禮,讓大家的注意力不要再放到她身上,可有一只雞蛋滾到了一旁的桌子下,李燕兒跪在地上,被喜帕遮擋了視線,撿的時候碰到了雞蛋旁邊大臣的腳。
那大臣嚇得站起身,連連擺手。
“使不得,使不得……”
本還低聲輕笑的官員見此一幕,都放聲大笑起來。
只有安順王那一桌,臉色尤為難看。
李燕兒終于把包子和雞蛋都撿了回去,跪在地上結結巴巴,顫顫巍巍的給皇上行禮。
眾人都以為皇上會怪罪,但皇上只是聞聞一笑,喚他們平身。
“新娘子有了身孕,定然是不想餓了腹中孩兒,婚服里面藏些吃食,雖不合規矩,卻也是一片愛子之心。溫世子娶了這么一位賢德勤儉的新娘子,日后定會夫妻同心,如膠似漆。”
看到皇上親自為李燕兒解圍,那些嘲笑的官員馬上端正了面色,連連稱是。
安順王夫婦鐵青的面色,卻依舊未有絲毫松動。
皇上明為解圍,實際上還是想方設法地在他們的傷口上撒鹽。
畢竟哪個正經的好姑娘會未婚先孕,又有哪個王公貴族需要新娘子勤儉?
他們難看的面色,讓皇上很是滿意。
便大發慈悲地對溫止陌道:“好賢侄,你不是要見父王母妃嗎?朕將他們請過來了,你過去說幾句話,稍后就能拜堂成親了。”
溫止陌得了命令,驚喜的點頭道:“多謝皇伯伯。”
他三兩步便跑到了安順王幾人的桌前,將李燕兒丟在宴席中央不管不顧。
李燕兒愣了會兒,偷偷跟在他的身后。
溫止陌跑過去后喚了聲父王母妃,便面帶委屈,再說不出別的話來。
安順王看著比他個頭還要高出一點,長相過人卻稍顯癡傻的嫡子,心頭又愧又痛,只是如今被這么多人圍觀,他也說不出什么煽情的話來。
便拍了拍溫止陌的肩膀,“活著就好。好好活著。”
安順王妃有數不清的問題想要問,更有數不清的關切要囑咐,可眸光與溫止陌相接的那一瞬,她突然感覺溫止陌有點不一樣了,她竟然從溫止陌的眸光中,看到了十年都沒有見過的睿智與鎮定。
她的兒子好似恢復正常了!
她的兒媳孟菱歌成功了!
安順王妃激動的心腔都要跳出體外,卻知曉溫止陌現在還在裝瘋賣傻,定是為了糊弄皇上。萬萬不能表現出一點異常,讓溫止陌置于險境。
她裝作什么都不知曉,輕輕的捶打著溫止陌。
“你荒唐,你無用,你怎么能娶一個一個宮女為妻?而且還未婚先孕,你這么不爭氣,是要氣死你父王與母妃嗎?”
恨鐵不成鋼的無奈與對孩子的憐惜,令在場之人唏噓不已。
溫止陌傻愣愣站著,似乎不知自己錯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