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為難地低下頭,面色驚慌。
此事重大,所以他才會在百官尚未下朝便跑來稟告。
可他是楚公公教養過的人,知曉輕重。此事是不宜在百官面前直接說的。
他本想先告知楚公公,下朝后楚公公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皇上,只是很不幸運,他正好撞在皇上的槍口上,現在皇上已經發問,他只能回答。
況且此事外面都已經傳開了,反正也是瞞不了官員多久。
小太監只好順從道:“啟稟皇上,太廟前的龍像突然雙目滴出血淚,監天司說此為天罰異象,是皇上德行不堪為帝,上天以此示警,證明金月國的天下該易主了!”
楚公公大驚,正要呵斥,皇上已經先一步捂著胸口道。
“胡言亂語,妖言惑眾,拖出去斬了!”
監天司莫不是瘋了,竟然敢說這么大逆不道的話。
群臣的臉都被嚇得變了顏色,齊齊跪下。
“請皇上息怒。”
小太監很快被侍衛拖了下去,他不停掙扎大喊:“不是奴才說的,是監天司說的,不關奴才的事啊,皇上讓奴才稟報奴才才敢說的,饒命啊,師父,救我!”
楚公公哪里還敢救他,他跟在皇上身邊這么久,就沒見皇上如此憤怒過。
這小太監一點都不委婉,天罰,皇上德行不堪,天下該易主,任何一個詞都是死罪,他一下子說這么多,能死個痛快已經是便宜他。
楚公公不自覺地后退了兩步,只希望于皇上不要遷怒于他。
皇上臉色已變得烏青,今日這場早朝,原本是他用來證明自己的雄才偉略,如今卻成了他戰敗又被天象所懲的見證場。
這幫官員明面上害怕求情,心底里還不知如何笑他呢。
他如何息怒?
他怎么才能息怒?
看著跪成一片的百官,皇上過了許久方開口道:“監天司恐已被叛軍收買,故而妖言惑眾,刑部馬上將此人捉拿入獄,用盡酷刑,務必逼其說出幕后主使。”
負責刑部的官員馬上叩頭道:“屬下遵旨。”
皇上視線繼續在官員中掃視,很快再次落到與官員們格格不入的秦大人親衛身上。
親衛剛才看到小太監的下場,已猜到自己小命不保。
心下很是懊惱,早知道拼命跑回來是死路,還不如在戰場中留下,選擇投靠北疆王或是歸鄉,都強過給朝廷效忠。
皇上想著自己的三萬官兵,如此就剩下這么一人,越發覺得此人是北疆王故意放過,讓他跑回京城用來惡心自己的。
但這人明面上確實是奮不顧身趕回來報信,直接殺了官員們未免心寒。
皇上眸中一閃而過厭惡,隨即淡然道:“你一路辛苦,早些退下休息。”
卻在轉身背朝龍椅時,雙手背后做了個橫切的動作。
秦大人的親衛如釋重負,雖知皇上應該不會放過他,只是暫時在百官面前假寬容。但能多活一時半刻,回家與親人交待一下遺言也好。
他謝恩退下,卻在出了紫宣殿后,迅速被人拖入暗巷,驚叫尚未發出就被尖刀抹了喉嚨。
鮮血噴灑在墻上,意識的最后,他在心中暗暗咒罵了一句。
狗皇上,老子在下面等著你。
殺他的人將他的尸首拋下,嘆了口氣,對身后一人道:“這應該是我們兄弟為皇上辦的最后一件事。”
這兩人正是皇上最厲害的暗衛夜簡夜繁。
夜繁道:“你都考慮好了?離開此處,可又要過四海為家的日子了。”
此處雖沒有自由身,卻富貴奢侈,算是難得的養老圣地。
“必須走。”夜簡正色道:“北疆王馬上殺進城,你我倆人都不是他對手,走了四海為家,不走就只能做孤魂野鬼。”
夜繁素來都聽兄長的,聞言不再啰嗦。
“何時走?”
“等北疆王的人打進來,皇宮亂成一片,便是我們兄弟兩人離開之時。”
現在皇宮戒備森嚴,想走也走不了。
只能再等等。
兄弟倆人再不多話,專心處理親衛的尸身。
紫宣殿氣氛依舊沉重,皇上面如寒冰,百官噤若寒蟬。
許久后,皇上才開口道:“北疆王已兵臨城下,各位愛卿可有人主動請戰?或是舉薦賢能?”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實在找不出一個可以與北疆王一戰的將才,他們既想平息皇上怒意,又不想得罪同僚。
有官員想起幾日未露面的孤硯,便頂著帝王威壓,強撐著開口道:“孤小將軍滿門忠烈,本人亦是位能文能武的豪杰,前幾日雖犯了錯,但傷勢應該已經好轉,此時正是他立功贖罪的好機會。”
他話音剛落,皇上便不耐煩道:“孤小將軍現在還臥床不起,擔不起此任,各位另擇良將。”
北疆王還活得好好的,他也不知孤硯有沒有行動,現在是生是死,是否還是一步關鍵的重要棋子。
此事不便與百官說明,只得以孤硯傷勢推拒。
官員們希望落空,武將們面有懼色,生怕被皇上選中。
張大學士道:“臣認為北疆王來勢洶洶,當避其鋒芒,京城將士將皇宮包圍,有這近二十萬將士在,北疆王再有本事也無法邁入皇宮半步。”
馬上有官員配合道:“張大學士言之有理。當前情況,應當以皇上安危為重。只要將皇宮圍成鐵桶一般,北疆王久攻不下,或許會離開此處,另擇城而居。”
“你等讓朕做縮頭烏龜?”皇上眸子冷沉,“叛軍都打到城門口了,朕卻只能龜縮在宮內,連一個與叛軍對打的將領都派不出來,朕要你等何用?朕一個皇上淪落到如此窩囊的地步,還做什么天子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