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因為兩人都被丟棄在這忠親王府,讓綠水同病相憐的情況下對他多了一點憐惜?
在這里有人愿意對他好,關意桉當然不會拒絕。
痛當然是痛的,就算當時他選擇的是死剝,剝皮之時他服了藥沒有感覺,但清醒過后那幾天整張臉都是火辣辣的疼。
包括后來臉上被杜遠華打傷,以及被孟行淵派的侍衛扯掉臉皮,都是常人無法想象的慘痛。
但他沒有選擇,他之前犯了重罪,自己的那張臉用不了,只有換臉才可以重頭再來。
越是痛苦,他對孟菱歌的恨就越深,想得到她利用她重新飛黃騰達的執念就越強。
要不是孟菱歌不識相,非要與他退親,他怎會一步錯,步步錯,淪落至此?
現在孟菱歌成為一國之后,而他卻失去了所有,叫他怎么甘心,如何釋懷?
關意桉想起這些事,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何止是痛,他更恨。
就是有太深的恨,才能讓他偶爾忽略疼痛。
綠水已經處理完他的傷口,卻并沒有急著走。而是在他對面坐下,紅腫著眼睛道。
“這些傷你的人太殘忍了。你受傷這么重,又不能說話,實在是有太多不便之處。我昨天研制了幾種可以治療喉嚨的藥,興許有可能能讓你恢復說話,你愿意試試嗎?”
她雖心急,卻還是沒忘記孟菱歌說過關意桉防范心重,所以她并未篤定一定可以治好,而是在解藥里還加了幾顆開胃健脾的藥,且將選擇權交給關意桉。
關意桉很猶豫。
這兩天的相處,他看出綠水醫術精湛,手法獨特,能研制解藥并不為奇。
但他跟綠水認識的時間不長,雖然孟菱歌交代綠水為他治傷,但綠水作為大夫將他身體上的傷口處理好就完成了差事,完全沒必要浪費時間精力為他去研制治療嗓子的藥。
綠水這么做,真的只是大夫的高尚醫德,還是想治好他的嗓子,再從他這里打聽到什么?
關意桉雖有顧忌,但不能說話帶來的麻煩確實是太多了,再說他對自己很有把握,就算綠水的藥將他嗓子治好了,他也不可能讓綠水從他嘴里套出話來。
想到此處,他還是沒有忍住誘惑,點了點頭。
綠水從藥霜中取了一個小藥包,打開后里面四顆藥丸大小不一,顏色也不同,看的出確實是費心用不同藥材研制出來的。
客房桌上還剩有冷茶,關意桉就著茶水將一顆顆藥丸服下,服到第三顆時明顯感覺喉嚨里涌入一股沁甜,緊接著令他難受許久的異物感消失,嗓子通暢舒適,他輕聲咳了咳,試探著開口:“姑,姑娘……”
“這藥真的有效,你能說話了!太好了,真沒想到第一次試,就成功了……”
綠水看上去比關意桉還開心。
關意桉防范心依舊還在,刻意壓低聲音道:“多謝姑娘相救,萍水相逢,姑娘如此大恩,在下沒齒難忘。”
他既欣喜又意外。
當時孟行淵下藥后振振有詞說他一年內都說不了話,他還真以為是多厲害的毒藥,擺脫侍衛后也一直沒有找大夫醫治,現在卻被一個女大夫輕易就治好了。
真是白白耽誤了好久功夫。
綠水把藥包收回藥箱,紅腫著眼看著他道。
“其實,我看到你,就想到了我哥。我有個哥哥,從小與我相依為命。他特別善良,總以為善有善報,是連小花小草都舍不得踩踏的人。那年,我被人販子看上,強搶去江南,我哥打不過他們,再三與我保證,他會掙大錢,然后去贖我。可惜我一直沒等到我哥,前不久我終于打聽到他的消息,興沖沖求著小姐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帶我去見他,卻得到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
綠水說到這里聲音哽咽,泣不成聲。
而一旁認真傾聽的關意桉更是駭然失色。
不知為何,他聽綠水講到她哥很善良時,馬上想起了鄭青山,那是一個被他換走臉皮還依舊能喚他恩公的人。
而且綠水后面所說的也與鄭青山對得上,鄭青山也有個妹妹,臨死前都念念不忘的妹妹。
他妹妹叫什么來著,對了,就是叫綠水!
關意桉跟蹤孟菱歌到江南時,其實是有找過綠水的,當時他身上帶著很多值錢的珠寶,贖一個青樓姑娘并不是什么難事。
拿了人家的臉皮,還人家一個死前愿望,也算兩清。
可他找人打聽了許久,都沒有找到人。
后面他自己的事辦的一團糟,就分不出心思再來尋人,再鬧出人皮損壞的事情后,他更是一直霉運不斷,麻煩纏身,時日久了,連綠水這個名字都忘記了。
怪不得當時聽別人喚綠水大夫時,他總感覺有點耳熟。
老天可真能折騰,他想找綠水的時候找不到,不想找了綠水卻親自出現在他面前。
這兄妹真的都是他命中的貴人,哥哥給了他臉皮助他新生,妹妹一出現就治好了他的嗓子。
關意桉知道綠水的身份后,并無一點害死鄭青山愧對綠水的感覺,而是馬上又想如何通過知曉這層關系而獲得到好處。
他也很想知道孟菱歌在公主府都發現了什么,見綠水講到關鍵地方時哽咽難言,他馬上拍了拍綠水的肩膀,追問道:“是什么不好的消息?你慢慢說。”
綠水一直注意著關意桉,無奈他戴著兩層面具,只能從他的眸光中尋找端倪。
可關意桉的眸光沒有羞愧緊張,只有意外及好奇。
綠水抹了抹淚,繼續道:“我哥可能不在人世了。公主府里找到了好幾具尸身和人皮,公主府的男寵說幾個月前,有個男人需要換一張臉,就割去了我哥的人皮,那得多痛啊……我不知道你是誰,但看著你與我哥一樣被人害的沒了臉皮,我就忍不住很是心疼……就想幫幫你。”
關意桉心內極度震驚,原來他換臉的事,孟菱歌都知道了,怪不得孟菱歌從公主府回來后就懷疑他,甚至找來關父關母逼他露出馬腳。
眼下他的臉皮缺失,是不能否認的事實。這么驚世駭俗的換臉術,除了傅老,天下沒有第二人會,所以他的身份只能是瓊霄公主府的施害者,或者受害者。
看著泣不成聲的綠水,關意桉有了一個新的主意。
他探手入懷,掏出了一只白玉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