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翠看了看自己被扯壞的衣裳,嘴角扯起一抹嘲笑:“你們什么時候客氣過?”
齊大順想起先前周氏教他的主意,嘿嘿假笑道:“三丫,娘現在又癱又傻,除了我和你嫂子,沒有人愿意照顧她。可我們倆也沒那么多閑功夫,要是沒有足夠的銀錢,那就只能將娘丟到外面,讓她自生自滅了。”
寒翠看著齊母身上好幾個地方都有淤青,衣裳與被子也散發陣陣臭味,哪里猜不出兄嫂平時對娘的態度。
她這幾天給了錢,娘的日子過得更是艱難,若是把錢再全部交出來,只怕娘更沒幾天活頭了。
“大哥要是舍得那四百兩銀子,拿出來交給其他兄弟,他們一定會愿意贍養娘。”
齊大順與周氏見寒翠油鹽不進,很是生氣。
“死丫頭,真是欠教訓。爹死了,娘糊涂。長兄為父,長嫂為母,今天我與你哥就好好管教管教你……”
周氏準備將寒翠捆起來,用鞭子抽。姑娘家最怕痛,打上一頓,哪里還有不說的?
她正欲動手,外面卻傳來急切密集的腳步聲,隨后房門被一腳踹開,一隊官兵沖了進來。
張師爺走在最前面,第一眼便鎖定了寒翠。
“你果然在這里。”
隨后看向齊大順與周氏道:“大膽,私藏犯人,知情不報者同罪!你們兩人可知犯了大罪?”
齊大順與周氏嚇得面色發白,跪地大喊:“冤枉啊!官爺!這死丫頭剛剛才進來,我們正準備報官,你就進來了……”
“是啊,官爺,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老百姓,借我們個膽子也不敢私藏罪犯啊!請官爺明鑒……”
寒翠看了他們一眼,面色平靜。
“大哥大嫂先前可不是這么說的,大哥手上現在還捏著我給你的銀票呢。官爺可搜他們兩人身上,一共有四百兩銀子,是他們兩人主動收留我后,我給他們的報酬。”
齊大順嚇得趕緊把手中的一百兩丟到地上。
“死丫頭,你少胡說八道。官爺,這是我掙的錢,是這死丫頭偷吃我東西,賠我的銀兩……”
張師爺將地上的銀票搶起,眸光銳利,“犯人偷吃了你什么東西,要賠這么多?外面放私貸的人都沒你敲詐的多。”
齊大順磕頭道:“官爺明鑒,這死丫頭吃的多,整整吃了三天,偷東西按數倍賠償,這是小的該得的,不是敲詐啊……”
“大膽刁民!”張師爺厲聲喝道:“你剛才不是說才發現罪犯嗎?原來都已經私藏罪犯三日了,不僅知情不報,還滿嘴謊言,來人,搜身!”
周氏藏在身上的三百兩銀票很快被搜了出來,她還拼命抓著不放,被侍衛用刀抵住喉嚨,才老實下來。
齊大順與周氏被官兵捉拿出去時,還一直在對寒翠破口大罵。
寒翠知曉她不可能逃走,她也不想再逃了。
犯下那等傷天害理的大錯,每閉上眼睛,腦中都會想起血腥的畫面。
她已經多日沒睡過安穩覺了,早點落入法網,償清罪孽,對她而言亦是解脫。
“我跟你們走。但我娘下身癱瘓,意識不清,若無人照料,只怕會活活餓死。除了兄嫂外,我還有幾個兄弟姐妹,麻煩官爺找人通知下他們,協商一下老人家的贍養問題。”
張師爺早上剛剛捉拿了關意桉,這下又抓到了寒翠,眼見瓊霄公主府的案子告破在即,心情舒暢之余樂意做點好事,很爽快的應下了。
官兵很快將寒翠剩下的三個兄弟姐妹找來,一聽是犯了大罪的妹妹回來,大哥大嫂還因收留她獲罪,現在留下老母親無人贍養,想讓他們接手。
二哥與四妹連連擺手,各自訴苦,說什么都不愿意接這個燙手山芋。
只有五弟看向寒翠時有幾分不舍,低頭不語。
寒翠在家時就與五弟的感情最好,看到這一幕,心中已有了決定。
“既然二哥與四妹都有苦衷,那此事就交給五弟吧。只是這房子里是爹娘的,自然是誰贍養就歸誰,你們可有意見?”
二哥與四妹見大哥大嫂入獄本是要再爭一爭房子的,現下聽她這么說,都覺得這房子已經老舊不堪,為了房子要管一個半身不遂的人不是劃算買賣。
兩人連忙表示沒有意見。
五弟見此也應聲道:“我同意。”
他還未成親,但大嫂看他礙眼,兩年前就將他趕了出去,一直住在茅棚里,現在房子能留給他,他有信心可以養活他與娘兩人。
寒翠聽完還是不太放心,又求張師爺找來了里正,寫了文書,讓三人簽字畫押。注明這幢房子內所有東西全部屬于五弟。
全部辦完后,寒翠被官兵帶走,走到院內時,五弟追出來送她,寒翠的眼神與五弟四目相接時,往柴火處的洞口匆忙看了一眼。
她相信五弟看懂了,只要五弟好奇地進去打探一番,就能找到她的行囊。
歸家一趟,教訓了兄嫂,讓娘與五弟得到了她的銀票,可以后半輩子富足無憂,她心滿意足。
張師爺見寒翠識相,并未讓人將她捆縛,只是讓她走在官兵中間。
見左右再無閑雜人等,張師爺便同她道:“寒翠姑娘,你想做什么,本官都如你所愿了。本官想知道的,希望你也能如實告知。你只是個丫頭,既不是主謀,也不是行兇者,頂多就是個幫兇,若是能提供重要情報,助本官找到主謀,知錯能改,將功補過,那么關上幾年就可以出獄,到時依舊可以贍養娘親,嫁個好夫婿。”
寒翠聽完,咬唇不語。
這個官爺是個好人,他剛才完全可以讓她說實話后再幫她處理娘親的事情,甚至直接可以以此威脅她說實話后再拒絕她的要求,可他并沒有,而是幫她處理好后,再耐心溫和地問她。
寒翠害怕惡意,更害怕陌生人突如其來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