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依言照做。

他拿起自己的手機，點開那個許久不曾主動打開的微博。

后臺頁面加載的瞬間，孫洲也緊張地把腦袋湊了過來。

兩人同時看到了那幾個字。

粉絲總數(shù)。

五百二十萬。

五百二十五萬。

五百三十萬。

每一次手動刷新，那個數(shù)字都瘋狂向上猛竄。

就在半小時前，這個數(shù)字還是五百萬出頭。

電話免提里，林晚的聲線依舊平穩(wěn)，但仔細聽，能察覺到輕微顫抖。

“看到了嗎？”

江辭“嗯”了一聲。

孫洲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

“就在你發(fā)完那條澄清微博后的五分鐘，公司公關(guān)部開了緊急會議。”林晚的語速不快。

“所有人都認為你這一步是險棋，不，是死棋。”

“他們已經(jīng)準備好了危機公關(guān)預(yù)案，準備應(yīng)對接下來全網(wǎng)的口誅筆伐。”

孫洲的心臟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但是，最終的會議結(jié)論是……”

林晚停頓了一下。

“維持現(xiàn)狀，不做任何額外動作。所有公關(guān)預(yù)案，全部廢棄。”

孫洲：“啊？”

“江辭。”林晚的聲線里，是無法掩飾的激動和驚嘆。

“你那條‘直男式澄清’，效果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它太純真了，太笨拙了，也太真誠了。”

“你每一個試圖撇清關(guān)系的字，在現(xiàn)在這些磕瘋了的觀眾眼里，都變成了‘不善言辭但極度珍視保護女方’的鐵證。”

“你完美地塑造出了一個，為了保護心愛之人，不惜笨拙地站出來對抗全世界的，深情又卑微的形象。”

江辭：“……”

他看著自己那條微博下面，那些被頂?shù)阶钋芭诺摹芭皯佟苯庾x，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所以，他嚴謹?shù)倪壿嫹治觯翢o破綻的事實陳述，最終得出的結(jié)論，竟然是這個？

“哥……”孫洲在一旁，用氣音喃喃自語，“原來……你是在第五層……”

江辭沒有理會助理的胡言亂語。

電話那頭，林晚投下了今天的最后一顆重磅炸彈。

“從半小時前開始，我的手機，公司前臺的電話，就沒停過。”

“《風(fēng)尚Man》主編，國民果汁品牌‘鮮果樂’市場總監(jiān)，還有S 綜藝《全明星運動會》的總導(dǎo)演……”

“他們都在問同一個問題。”

“江辭是誰？他的商務(wù)合作，現(xiàn)在由誰負責(zé)？”

“你已經(jīng)成了資本眼里的‘現(xiàn)象級潛力股’。”

林晚說完，滿是劫后余生的慶幸和豐收在望的狂喜。

“所以，江辭。”

“保持住。”

“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用做，好好準備你的下一個角色。”

電話掛斷。

房間里重新恢復(fù)了安靜。

孫洲看著江辭，像是看著一個決勝千里之外的妖孽。

江辭此刻卻擰著眉，再次陷入了那個讓他無比困擾的終極課題。

緋聞，讓熱度暴漲。

熱度暴漲，意味著看戲的觀眾基數(shù)會變大。

那么，這到底是會因為“現(xiàn)實太甜”而稀釋掉悲劇的濃度，

還是會因為“基數(shù)變大”而讓最終的心碎值總量不降反升？

……

與此同時。

蘇清影的保姆車內(nèi)，氣氛壓抑。

她的經(jīng)紀人王姐，手指在平板上劃得飛快，臉色鐵青。

周身散發(fā)的低氣壓。

“清影，你看一眼。”

她將平板遞過去，上面是#江辭蘇清影虐戀#的血紅詞條。

“‘清影衛(wèi)’內(nèi)部已經(jīng)分裂了。唯粉在廣場上攻擊江辭‘吸血炒作’，新冒出來的CP粉則認為這是真愛，兩邊已經(jīng)罵了三萬樓，一個十年大粉剛剛宣布脫粉。”

“更重要的是，兩個即將簽約的品牌公關(guān)部都打來電話，旁敲側(cè)擊地詢問這次的輿論，會不會影響你‘高冷獨立’的商業(yè)人設(shè)。”

王姐的分析冷靜而致命。

“這個江辭，一紙澄清，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還順手給自己立了個深情人設(shè)。火，全燒到我們這邊了。”

“你必須發(fā)聲，態(tài)度要強硬。一條微博，把這個莫名其妙的緋聞，掐死。”

然而，蘇清影自始至終，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她的視線，始終落在自己的手機屏幕上。

屏幕上停留的，正是江辭那條被全網(wǎng)“公開處刑”的澄清微博。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在那句“以免給蘇清影老師帶來困擾”的文字上，輕輕拂過。

蘇清影老師。

這個稱呼，禮貌，疏離，又帶著一種年輕人特有的小心翼翼。

她看著評論區(qū)那些天馬行空的“虐戀”解讀，清冷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極淡、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他真的，我哭死！他甚至不敢叫她的名字！】

【這是什么卑微又深情的守護！】

有點……意思。

就在王姐的耐心即將告罄時，蘇清影終于抬起了頭。

她看著自己這位合作多年、此刻滿臉焦灼的經(jīng)紀人，輕輕搖了搖頭。

聲線平淡如水。

“不用。”

王姐一愣：“什么不用？”

“澄清。”蘇清影吐出兩個字，干脆利落。

王姐徹底懵了。

“不澄清？為什么？清影，這不是小事！這會影響你的商業(yè)價值！”

蘇清影沒有再解釋。

她重新低下頭，視線落回手機屏幕。

手指在屏幕上輕輕一點。

她點贊了江辭那條澄清微博下，那條被頂?shù)米罡叩摹芭皯僬n代表”的評論。

做完這一切，她關(guān)掉手機，靠在椅背上，闔上了雙眼。

“王姐，我很累，想休息一下。”

……

四天后。

這場由一條澄清引發(fā)的風(fēng)暴，在蘇清影那個“手滑”點贊的助推下，攀上頂峰，最終隨著時間流逝，也緩緩歸于平靜。

滬市虹橋機場。

江辭戴著棒球帽和口罩，拉著行李箱，低調(diào)地穿行在人群中。

孫洲同樣全副武裝，在他身后小聲嘀咕：“哥，咱們真要去拜訪張謀一導(dǎo)演？不等劇組通知嗎？”

“嗯。”江辭應(yīng)了一聲，“顧淮老師的面子，不能不給。”

更重要的是，他必須當面確認，這位導(dǎo)演對“吻戲借位”這種行為，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

這直接關(guān)系到他的續(xù)命大計，半點馬虎不得。

兩人穿過人流，走向到達大廳的出口。

一輛黑色的保姆車，早已靜靜地等候在路邊。

車門無聲滑開。

一個同樣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從車上走了下來，朝他微微頷首。

正是顧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