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松。
京都。
這兩個關(guān)鍵詞,瞬間劈開了江辭腦中的混沌。
他立刻選擇性屏蔽了客廳里那令人窒息的對話,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機聽筒上。
他壓低了聲音,用盡可能平穩(wěn)的語調(diào)對著電話說:“魏導(dǎo),您好,我是江辭。”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直接,開門見山。
“你現(xiàn)在在哪里?還在學(xué)校嗎?我想盡快和你當(dāng)面聊聊我的新劇本,《漢楚傳奇》。”
《漢楚傳奇》!
這四個字,宛如天籟之音,灌入江辭的耳朵。
漢楚傳奇!
這名字一聽,就充滿了權(quán)謀、背叛、生離死別、英雄末路!
楚漢爭霸!霸王別姬!
隨便演一個關(guān)鍵角色,哪怕不是主角項羽,就演個被坑死的謀士,或者戰(zhàn)死沙場的將軍,都能收獲心碎值吧!
可能比不上“楚無塵”那種極致的美慘強,讓人一看看得肝腸寸斷。
但這種宏大的歷史悲劇,只要演技到位,讓女觀眾們將自己代入那些無力回天的角色家屬,照樣能收割一大片心碎!
他強行壓抑住內(nèi)心那幾乎要破體而出的狂喜,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穩(wěn)。
“魏導(dǎo),非常抱歉,我現(xiàn)在不在京都,回老家處理一些私事。”
“不過我可以盡快動身,趕到京都與您會面。”
電話那頭,魏松對他的積極態(tài)度似乎十分贊賞。
“不急這一時。”
魏松的聲音里,透著一股讓人信服的溫和。
“家里的事要緊,你先安心處理好。到了京都,再聯(lián)系我。”
“好,謝謝魏導(dǎo),我處理完立刻過去。”
掛掉電話。
江辭感覺整個世界都明亮了。
客廳里那尷尬的相親氛圍,母親那殷切的期盼,似乎都變成了另一個時空的背景板。
他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客廳里,母親楚虹正端著一杯茶,遞給對面的女孩,臉上的笑容熱情又標(biāo)準(zhǔn)。
“清怡啊,多喝點水,別客氣。”
陳清怡雙手接過,低著頭,小口地抿著。
氣氛依舊尷尬得能摳出三室一廳。
看到江辭出來,楚虹女士立刻投來一個“你小子怎么回事趕緊給我好好表現(xiàn)”的眼神。
江辭接收到了信號,但選擇了無視。
他決定,快刀斬亂麻。
他走到客廳中央,在母親和陳清怡兩人疑惑的注視下,站定。
他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然后又將視線轉(zhuǎn)向了那個一臉羞怯的女孩。
最后,他平靜地,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
“媽。”
“剛才魏松導(dǎo)演給我打電話,讓我去京都跟他聊聊劇本。”
“這次回來,可能又待不久了。”
短短兩句話,卻讓眼前的楚虹和陳清怡絲毫不能鎮(zhèn)定。
“魏松?!”
楚虹女士的驚呼聲傳來。
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魏松!
她雖然不懂電影圈那些彎彎繞繞的門道,但最近為了能看懂兒子的微博,
為了更好地了解兒子的世界,她可是天天抱著手機在網(wǎng)上惡補各種娛樂知識。
她也是知道了一點“魏松”這個名字,在導(dǎo)演界的含金量。
那可是拍出過好幾部拿了國際大獎的電影的頂級大導(dǎo)演!
另一邊。
相親女孩陳清怡,更是驚得直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比楚虹女士更懂得魏松的作品意味著什么。
那是藝術(shù)和票房的雙重保證,是無數(shù)演員擠破了頭都想上的大船!
她看向江辭,那原本帶著幾分好奇和羞澀的打量,瞬間變成了仰望。
剛才的江辭,在她眼里,是一個從電視里走出來的,長得有點帥,事業(yè)剛起步的“明星”相親對象。
那么現(xiàn)在。
接到了魏松導(dǎo)演電話的江辭,已經(jīng)脫離了“相親對象”這個范疇,變成了一個需要她仰望的,遙不可及的存在。
看著兩人這副被震住的樣子,江辭決定,直接打直球,把今天這出鬧劇徹底了結(jié)。
他對著陳清怡,微微欠了欠身,態(tài)度禮貌,但疏離感十足。
“清怡老師,很抱歉,讓你白跑一趟。”
“我現(xiàn)在這個階段,確實沒有談戀愛的想法,還是想以事業(yè)為重。”
他的話,說得坦蕩又直接。
陳清怡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的紅暈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釋然的微笑。
她明白了。
也終于從這場由長輩安排的,有些荒唐的會面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笑著搖了搖頭。
“沒事,沒事。”
“就當(dāng)今天來見了一次大明星,是我賺到了。”
她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小包,舉止大方得體。
“那我就不打擾了,楚阿姨,江辭哥,我先走了。”
臨走前,在門口換鞋的時候,她回頭,看著江辭,眼睛里閃爍著真誠的光。
“江辭哥,我以后會是你的頭號粉絲,你的電影,我一定去電影院支持!”
送走陳清怡,房門“咔噠”一聲關(guān)上。
客廳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空氣中,還殘留著若有若無的尷尬。
楚虹看著自己兒子那張雖然疲憊,但卻透著一股堅定神采的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好像……是有點操之過急了。
兒子已經(jīng)不是那個需要她處處操心的小孩子了。
他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追求。
那條路,通向她完全不了解,但卻能感受到其分量的遠方。
“算了。”
楚虹女士擺了擺手,“以后隨你自己去吧。”
她走過去,默默地開始收拾茶幾上的杯子,不再提任何關(guān)于相親和找對象的話題。
楚女士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
江辭心里松了一大口氣,見好就收,立刻把話題切換到了另一個方向。
他走到母親身邊,看著這個熟悉的小屋。
“媽。”
“老江還在的時候,單位分的這套房子,太舊了。”
“墻皮都掉了,衛(wèi)生間也小。”
“我現(xiàn)在掙了點錢,回頭……我給你在這邊買套新的吧,大一點,帶電梯的那種。”
這是江辭在回來的路上已經(jīng)想好了的。
楚虹女士收拾杯子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頭也沒回。
“不要。”
拒絕得干脆利落。
“房子太大了,我一個人住著冷清,打掃也費勁。”
“況且……”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
“這老房子里,還有你爸的痕跡,住習(xí)慣了。”
說完,她和江辭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客廳墻上那張已經(jīng)微微泛黃的黑白照片上。
照片上,年輕的江巖軍穿著一身挺括的警服,笑容燦爛,英氣逼人。
客廳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良久。
江辭率先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靜。
“媽,我明天想一個人去看看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