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脈,風雪連天。
刺骨的寒風如同刀子,刮在人的臉上,帶來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
三道身影在沒過膝蓋的積雪中艱難跋涉,每一步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走在最前面的龍飛揚,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他身上的傷口在低溫下早已凝固,但體內那股灰白色的混沌之力,卻像一頭脫韁的野馬,時不時在他經脈中橫沖直撞,帶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
每一次沖擊,都讓他喉頭一甜,險些噴出血來。
“飛揚,你怎么樣?”
葉知秋緊跟在他身后,聲音里帶著無法掩飾的擔憂。
她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俏臉凍得發紫,握著斷劍的手早已麻木。但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龍飛揚的背影。
龍飛揚沒有回頭,只是微微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他不能停下。
秘境崩潰,他們雖然逃了出來,但也被隨機傳送到了這片陌生的雪域。四周白茫茫一片,根本分不清方向。
在這種環境下,一旦停下,就意味著被活活凍死。
跟在最后的林月,眼中充滿了迷茫與恐懼。
她從小在鎮魔族守護的秘境中長大,何曾見過如此酷烈的自然環境。
刺骨的寒風讓她瑟瑟發抖,體內的真元在低溫下消耗得極快。
她看著前面那兩個相互扶持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蕭辰死了,鎮魔族完了。
她被這個自己曾經鄙夷、甚至想殺死的男人救了出來,卻不知前路在何方。
“噗。”
龍飛揚腳下一個踉蹌,終究是沒忍住,一口暗紅色的血噴在了潔白的雪地上,觸目驚心。
“飛揚!”
葉知秋驚呼一聲,連忙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觸手所及,是龍飛揚滾燙的體溫,這在冰天雪地中顯得極不正常。
“我沒事……”
龍飛揚喘著粗氣,強行壓下體內翻涌的氣血。
那股融合了修羅之力與龍脈之力的混沌能量,太過霸道,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完全掌控。每一次調動,都像是在走鋼絲。
他抬起頭,環顧四周。
必須找到一個地方休息,否則,不等敵人找上門,他們三個就要先交代在這里。
他閉上眼,沉下心神,努力去感知這片天地間游離的能量。
龍脈之力雖然與修羅之力融合,但其本質依然與大地相連。
在這昆侖山脈,龍脈的發源地,他能感覺到一種微弱的親切感。
片刻之后,他猛地睜開眼睛,望向左前方的一處被積雪覆蓋的斷崖。
“那邊!”
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半個時辰后,三人終于在斷崖下找到了一個被風雪半掩的山洞。
洞口不大,里面卻別有洞天,干燥而避風。
一進入山洞,與外界的嚴寒隔絕,三人都長長地松了口氣,幾乎同時癱軟在地。
“總算……能歇歇了。”林月靠著冰冷的石壁,大口地喘著氣,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動。
葉知秋卻顧不上休息,她從懷中摸出傷藥,走到龍飛揚身邊。
“把衣服脫了。”她的語氣不帶絲毫感情,但手上的動作卻很輕柔。
龍飛揚苦笑一聲,他現在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
葉知秋看出了他的窘迫,俏臉微微一紅,但還是主動上前,小心翼翼地幫他解開被鮮血和冰雪凍住的衣物。
當看到龍飛揚身上那縱橫交錯、深可見骨的傷口時,即便是堅強如葉知秋,眼圈也不由得紅了。
尤其是胸口處,皮膚龜裂,仿佛隨時會整個炸開。
“你這又是何苦。”她低聲呢喃,將藥粉均勻地撒在他的傷口上。
冰涼的藥粉接觸到滾燙的皮膚,龍飛揚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身體下意識地繃緊。
“忍著點。”
葉知秋的聲音依舊清冷,但手上為他包扎的動作卻更加輕柔了。
龍飛揚靠在山壁上,任由她為自己處理傷口。
聞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感受著她指尖的微涼,他心中那股因力量失控而產生的暴戾之氣,竟奇跡般地平復了許多。
他閉上眼,開始嘗試調理體內的混沌之力。
那股灰白色的能量,靜靜地盤踞在他的丹田之中,如同一頭陷入沉睡的遠古兇獸。它看似平靜,但龍飛飛揚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恐怖力量。
這股力量,遠比單純的修羅之力或龍脈之力強大。
但它也更危險。
一個控制不好,第一個被撕碎的,就是他自己。
山洞內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只有龍飛揚平穩的呼吸聲和風雪在洞外的呼嘯聲。
林月坐在一旁,看著為龍飛揚細心包扎的葉知秋,眼神黯淡。
她感覺自己像個多余的人。
這兩個人之間,有一種她無法介入的默契和氛圍。
或許是為了打破這尷尬的寂靜,或許是想為自己找一個定位,她猶豫了片刻,主動開口道:“龍……龍公子,謝謝你救了我。”
龍飛揚沒有睜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林月咬了咬嘴唇,繼續說道:“其實……我們鎮魔族,并非所有人都像蕭辰師兄那樣……”
她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悲戚。
“我們一族的血脈,生來就與昆侖山下的封印相連。我們的使命,就是守護封印,阻止‘荒’出世。這是刻在骨子里的詛咒,世世代代,無法擺脫。”
“蕭辰師兄他……他太偏激了。為了加固封印,他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但族中的一些長老,其實并不同意他的做法。”
“他們也曾想過尋找其他辦法,比如尋找上古的陣法,或者能夠替代獻祭的天材地寶。但……時間不等人,封印每時每刻都在削弱,蕭辰師兄最終還是說服了大部分人。”
龍飛揚緩緩睜開眼,看了她一眼。
“說這些,是想讓我同情你們?”
林月連忙搖頭:“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我們……不全是壞人。”
她頓了頓,似乎在鼓起勇氣。
“而且,這昆侖山脈,遠比你們想象的要復雜。除了我們鎮魔一族,這里還隱藏著一些從上古時期就傳承下來的修煉宗門。”
“他們自詡為昆侖正統,守護著昆侖的靈脈,極度排外。他們看不起外界的修士,稱呼我們為凡俗之人。若是讓他們知道你們闖入了昆侖,恐怕……”
她的話還沒說完,龍飛揚的眉頭突然一皺。
“有人來了。”
葉知秋瞬間握緊了手中的斷劍,眼神變得警惕起來。
林月的臉色也瞬間煞白。
“噓。”
龍飛揚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能感覺到,正有數股氣息在快速向山洞靠近。這些氣息有強有弱,但都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
其中一股氣息,尤為囂張跋扈,毫不掩飾。
很快,洞口的風雪被人撥開,光影晃動。
幾個身影出現在洞口,擋住了唯一的光源。
來人約有五六個,都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裘袍,腰間佩著長劍,腳踩名貴的云紋靴,與洞內狼狽的三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們的目光掃過山洞,當看到葉知秋和林月時,眼中不約而同地閃過一絲驚艷,但隨即,這絲驚艷就變成了毫不掩飾的輕蔑與貪婪。
為首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面如冠玉,眼角上挑,顯得有些刻薄。
明明身處風雪之中,他手中卻搖著一把白玉折扇,一副風流倜儻的騷包模樣。
他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洞內的三人,像是看著幾只闖入自己家里的螻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哪里來的野修士,竟敢闖入我雪山派的領地?”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頤指氣使的傲慢,回蕩在寂靜的山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