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性的紅色光點,在金色巨眼的瞳孔中心瘋狂膨脹。
那不是光。
那是純粹的能量,是足以將物質從根源上抹除的湮滅法則。
嗡——
整個斗獸場的空間結構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空氣被灼燒、電離,發出噼里啪啦的爆響。
地面上流淌的金屬巖漿停止了翻涌,仿佛凝固在對這股力量的恐懼之中。
死亡的氣息,化作了實質的壓力,撲面而來。
跪在地上的龍飛揚,身體無法動彈分毫。
他體內的混沌之力被抽干,精神意志在剛才的爆發中也消耗殆盡,只剩下最本能的感知。
他能感覺到,那道鎖定了自己的毀滅光炮,即將在下一秒發射。
他會死。
會像秦明一樣,被徹底蒸發,連一絲灰燼都無法留下。
他的目光,艱難地轉動,越過自己的肩膀,看向了不遠處倒在血泊中的那道白色身影。
葉知秋。
她靜靜地躺在那里,白衣被鮮血染紅,生死不知。
如果自己被抹除,那她呢?
這個高高在上的“收割者”,會放過一個在它看來,連“果實”都算不上的凡人嗎?
答案,不言而喻。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從他干涸的身體最深處,被壓榨了出來。
那不是混沌之力,也不是精神力。
那只是一種最純粹的本能。
“嗬……”
龍飛揚的喉嚨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
他用手肘支撐著地面,用盡了生命中最后的氣力,拖動著自己那副沉重如山的身軀,朝著葉知秋的方向,一寸一寸地挪動。
他要……擋在她的身前。
哪怕只是用血肉之軀,去面對那足以湮滅一切的能量。
哪怕,這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螳臂當車的舉動。
也必須去做!
就在他拼盡全力,終于將自己的身體橫亙在光炮與葉知秋之間的那個瞬間。
就在金色巨眼中的紅光凝聚到極致,即將噴薄而出的千鈞一發之際。
嗤——
一股無法形容的滾燙,猛地從龍飛揚的胸口炸開!
那溫度,甚至超越了周圍被電離的空氣,超越了地面流淌的金屬巖漿!
龍飛揚猛地低頭。
只見他胸口衣物下的皮膚,那枚作為龍脈之鑰的古樸玉佩印記,此刻竟爆發出刺目到極點的翠綠色光芒!
那綠色,充滿了無窮無盡的生命氣息,與周圍末日般的血色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嗡!
翠綠色的光芒,不再是印記,而是化作一道真正的光幕,從他胸口猛地擴散開來!
光幕沒有攻擊性,它只是柔和地伸展,形成一個不穩定的、邊緣不斷波動的球形力場,恰好將龍飛揚和地面上昏迷的葉知秋,一同籠罩了進去。
也就在力場成型的同一刻。
“警告!檢測到未記錄的空間波動!”
“目標坐標出現異常偏移……正在重新鎖定……”
“鎖定失敗!目標……消失!”
冰冷的機械合成音,第一次帶上了無法解析的錯愕。
但已經凝聚到極致的抹殺程序,不會因為目標的消失而停止。
轟——!!!
一道直徑超過三米、粗壯無比的赤紅色能量光柱,從金色巨眼的瞳孔中轟然射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只有一片極致的、吞噬一切的死寂!
光柱所過之處,空氣、塵埃、金屬巖漿,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被分解、蒸發,化作最原始的粒子。
那片龍飛揚和葉知秋剛剛所在的位置,被光柱精準地命中。
大地,如同被無形的巨口吞噬了一塊。
一個直徑超過二十米、深不見底的巨大坑洞,憑空出現。坑洞的邊緣,是光滑如鏡的、被高溫熔融后又瞬間冷卻的琉璃結晶體。
那里,什么都沒有剩下。
一擊之威,恐怖如斯!
半空中,那只巨大的金色獨眼,懸停在熔融坑洞的上方。
它的瞳孔,掃視著空無一物的坑洞,數據流在其中飛速閃過。
幾秒鐘后。
“根據空間波動殘留計算,目標躍遷距離:17.3公里。”
“躍遷方向:隨機。”
“目標體表殘留‘空間道標’,可追蹤。”
冰冷的機械音,再次恢復了絕對的理智,不帶任何情緒地發出指令。
“啟動,一級追獵協議。”
“調動‘清道夫’單位,全城搜索空間道標信號。”
“目標威脅等級,上調至‘清除’。”
“指令下達。”
話音落下,巨大的機械觸手緩緩收回穹頂的裂縫之中,金色的巨眼也隨之隱去。
整個即將熔化的斗獸場,重新恢復了死寂。
……
另一邊。
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已經完全消失。
龍飛揚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萬花筒。
無數光怪陸離的色彩,扭曲的景象,被拉伸成一道道流光,從他身邊飛速掠過。
一股無法抗拒的撕扯力,和一股要把他擠壓成肉餅的壓力,同時作用在他的身上。
他的意識,在進入這條詭異通道的瞬間,就已經陷入了最深沉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
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過去了幾個世紀。
噗通!
扭曲的空間通道,在某個節點猛然斷裂。
龍飛揚和葉知秋的身體,如同兩件被隨意丟棄的垃圾,從半空中被狠狠地甩了出來。
冰冷!
刺骨的冰冷!
混合著濃郁的、令人作嘔的腥臭味,瞬間包裹了他們。
兩人重重地砸進了一條冰冷的河水之中,濺起大片黑色的水花。
這里是一條巨大的地下水道。
漆黑,潮濕,冰冷。
龍飛揚的身體,在落水的瞬間,就因為重力的牽引,直直地向著漆黑的河底沉去。
他身上的生命氣息,已經微弱到了極點。
那次強行的空間躍遷,幾乎耗盡了龍脈之鑰的所有能量,也徹底榨干了他身體里最后一絲生機。
他就像一具冰冷的尸體,任由黑暗冰冷的河水將自己吞噬。
就在這時。
一只冰涼卻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咳……咳咳!”
不遠處,葉知秋從水中探出頭,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幾口腥臭的河水。
冰冷的河水,刺激著她的神經,讓她從深度的昏迷中,強行掙扎出了一絲意識。
左肩的傷口,在冰水的浸泡下,傳來一陣陣鉆心的劇痛。
但她顧不上了。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尋找龍飛揚。
當她看到龍飛揚正在下沉的身體時,沒有絲毫猶豫,一個猛子扎了下去,拼盡全力抓住了他,將他拖出了水面。
“龍飛揚!龍飛揚!醒醒!”
她拍打著龍飛揚冰冷的臉頰,聲音因為寒冷和虛弱而不住地顫抖。
沒有回應。
她顫抖著伸出手指,探向龍飛揚的鼻尖。
還有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氣息。
還活著!
葉知秋心中一松,但隨即又被更大的恐懼攫住。
龍飛揚的身體,冰冷得不像一個活人。
必須立刻離開這里!
她環顧四周,這里是一條寬闊的地下水道,一眼望不到頭,只有遠處似乎有微弱的光亮。
她將龍飛揚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盡全身的力氣,半拖半抱著他沉重的身體,朝著有光亮的方向,在齊腰深的、冰冷腥臭的河水中,艱難地跋涉。
每走一步,左肩的傷口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每走一步,冰冷的河水都在瘋狂地吞噬著她本就不多的體溫。
她的意識,開始陣陣發昏。
但她咬著牙,死死地堅持著。
她不能倒下。
如果她倒下了,龍飛揚就真的沒救了。
不知走了多久。
就在她的視線開始模糊,腳步也變得踉蹌的時候。
“嗬……嘶……”
一個奇怪的聲音,從身后黑暗的、悠長的水道深處,隱隱傳來。
那聲音,像是某種生物在嘶吼,又像是鋒利的爪子在刮擦水泥管壁。
葉知秋的腳步,猛地一頓。
她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
她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嘶嘶……嗬啊……”
聲音,更近了!
而且,不止一個!
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饑餓的、貪婪的眼睛,正在緩緩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