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嘶嘶……”
那奇怪的聲音,在空曠死寂的地下水道中,顯得格外刺耳。
聲音,越來越近了!
葉知秋的身體猛地一僵,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要凝固了。
她停下腳步,側耳傾聽,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
“嘩啦……”
水聲,從身后的黑暗中傳來。
不是一個,而是很多!
仿佛有無數條滑膩的、巨大的東西,正在水中快速游弋,攪動著腥臭的河水,朝著他們二人包圍過來!
冰冷的河水,瘋狂地侵蝕著她的體溫。
左肩的傷口,在污水的浸泡下,早已失去了知覺,只剩下一片麻木的腫脹,卻又像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咬骨頭,奇癢與劇痛交織。
她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每挪動一步,都像是在拖著一座山。
但她看了一眼肩膀上昏死過去的龍飛揚,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讓她把到了嘴邊的呻吟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咬緊牙關,銀牙幾乎要被咬碎。
不能停!
絕對不能停!
她重新邁開沉重的腳步,想要加快速度。
然而,已經晚了。
“嘩啦!”
一聲巨大的水響,就在她身后不到五米的地方炸開!
一道黑影,破水而出!
那是一條足有水桶粗細、長達三四米的巨大水蛭!它通體漆黑,布滿了令人作嘔的粘液和膿包,身體前端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吸盤,吸盤中央是密密麻麻、如同絞肉機般的慘白利齒!
腥風撲面!
葉知秋瞳孔一縮,想也不想,將龍飛揚往旁邊一推,反手拔出了背后的長劍!
“找死!”
她嬌叱一聲,手腕一抖,一道清冷的劍光在黑暗中閃過。
“噗嗤!”
劍鋒精準地刺入了那巨大水蛭的身體。
然而,那怪物皮糙肉厚,劍身只刺入半尺就再也無法寸進!
“嗬!”
水蛭吃痛,發(fā)出一聲怪叫,巨大的身體猛地一甩!
一股巨力傳來,葉知秋只覺得虎口一麻,長劍幾乎脫手,整個人被這股力量帶得連連后退,差點摔倒在水里。
這還沒完!
“嘩啦!嘩啦啦!”
她身前、左側、右側,水面接二連三地爆開!
又是四五條同樣巨大的變異水蛭,從水中鉆了出來!
不僅如此,黑暗中,更多的黑影在蠕動。
一些長著數十條節(jié)肢、如同放大版蜈蚣的怪物,正從兩側濕滑的管壁上快速爬下,它們發(fā)出“沙沙”的摩擦聲,復眼在黑暗中閃爍著貪婪的綠光。
四面八方!
他們被包圍了!
整個空間,瞬間被濃郁的、令人作嘔的腥臭味徹底填滿。
“飛揚!”
葉知秋驚呼一聲,快速退到龍飛揚身邊,將他護在身后,手中的長劍握得更緊了。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
就算她全盛時期,面對這么多惡心的怪物,也要費一番手腳。
更何況現在她身受重傷,體力耗盡!
“嘶——”
最近的一條水蛭,率先發(fā)動了攻擊!
它巨大的吸盤猛地張開,如同一張深淵巨口,朝著葉知秋當頭罩下!
葉知秋眼神一凜,腳尖在水中一點,身體不退反進,手中的長劍劃出一道刁鉆的弧線,避開了怪物的正面,直削它的側腹!
“噗!”
這一次,她用盡了全力,長劍終于劃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黑綠色的、腥臭無比的血液噴濺而出!
那水蛭痛苦地扭動著身體,半截身子都砸進了水里,掀起滔天惡浪。
但葉知秋還來不及喘息。
另外幾只怪物,已經從不同的方向同時撲了上來!
管壁上,那些多足怪物也爬到了近前,從上方一躍而下,張開了鋒利的口器!
上下左右,全都是致命的攻擊!
退無可退!
避無可避!
葉知秋眼中閃過一抹決絕。
她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刺激著她幾近枯竭的神經,壓榨出最后一絲力氣!
她沒有去管那些從天而降的怪物,而是將所有的力量都灌注于手中的長劍,準備硬抗正面撲來的三條水蛭!
她要用自己的身體,為身后的龍飛揚,擋住這最后的攻擊!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咻!咻!咻!咻!咻!
沒有任何征兆!
數道細長的、如同血線般的紅色激光,從兩側光滑而冰冷的墻壁上,驟然射出!
那激光的速度,快到肉眼根本無法捕捉!
它們在黑暗的下水道中,交織成一張死亡之網。
“噗!噗!噗!”
一連串利刃切入腐肉的悶響,密集地響起。
正從半空中撲下的多足怪物,身體在空中一僵,然后被精準地切割成了七八段,殘肢斷臂如下雨般掉進水里。
那幾條張著血盆大口撲向葉知秋的變異水蛭,巨大的身體,同樣被那紅色的激光瞬間洞穿、切割!
它們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龐大的身軀就如同被切割的豆腐塊,碎裂成無數塊模糊的血肉,轟然砸進河道。
腥臭的血液與碎肉,瞬間染黑了整條河。
前后,不過一秒。
所有圍攻的怪物,全部被分尸!
整個地下水道,再次恢復了死寂。
只剩下“滴答、滴答”的,怪物殘骸上的黑血滴落水面的聲音。
葉知秋保持著揮劍的姿勢,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眼前這血腥而詭異的一幕,大腦一片空白。
發(fā)生了……什么?
她緩緩轉頭,看向兩側的墻壁。
墻壁依舊是那副冰冷、光滑、布滿污垢的樣子,根本看不出任何異常。
那些紅色的激光,就像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了。
“滋——”
就在這時,一個輕微的、如同機械運作的聲音,從她左手邊的墻壁處響起。
葉知秋立刻警惕地望過去。
只見那片原本天衣無縫的墻壁,竟然無聲無息地向一側滑開,露出一個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金屬通道。
那通道內壁,是光潔如新的銀白色金屬,與外面骯臟腥臭的下水道,形成了天壤之別。
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緊身作戰(zhàn)服里,臉上戴著一張沒有任何花紋的銀色面具的人,正靜靜地站在通道口。
那身作戰(zhàn)服,完美地勾勒出他修長而充滿爆發(fā)力的身形。
他的手上,戴著黑色的戰(zhàn)術手套,腳下是無聲的作戰(zhàn)靴。
他就那么站著,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身上卻散發(fā)著一種職業(yè)軍人般的冷酷與干練。
他的目光,透過銀色的面具,落在了葉知秋和她身后的龍飛揚身上。
葉知秋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是敵是友?
“龍飛揚,葉知秋。”
面具人開口了,聲音經過了處理,沙啞而低沉,聽不出任何情緒。
“‘幽靈’,奉命接應。”
話音剛落。
不等葉知秋做出任何反應,兩個同樣裝束的“幽靈”士兵,從他身后走出。
他們的動作迅捷而無聲,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
一人走到龍飛揚身邊,熟練地將他背起。
另一人則走到葉知秋面前,伸出手,做了一個攙扶的姿勢。
葉知秋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終于松懈了下來。
一股無法抗拒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向后倒去。
那名幽靈士兵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只感覺到自己被一股有力的臂膀架住,拖進了那個明亮的通道。
“滋——”
厚重的金屬暗門,在她身后,緩緩關閉。
將所有的黑暗、腥臭與死亡,徹底隔絕在外。
……
不知過了多久。
龍飛揚的眼皮,艱難地動了動。
意識,像是從深不見底的黑暗海淵中,一點點艱難地向上浮起。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陌生的、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天花板。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他動了動手指,發(fā)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醫(yī)療床上,身上蓋著潔白的被子。
身體,依舊虛弱到了極點,像是被徹底掏空,連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
但他能感覺到,一股股清涼的、蘊含著龐大生命能量的液體,正通過手背上的輸液管,緩緩流入自己的身體,滋養(yǎng)著他幾近干涸的經脈。
他艱難地轉動脖子,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個完全由金屬打造的房間,像一個醫(yī)療艙,墻壁上閃爍著一些他看不懂的儀器光屏。
葉知秋不在。
他的心,猛地一沉。
“你醒了。”
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龍飛揚猛地轉頭看去!
只見在醫(yī)療床的旁邊,那個戴著銀色面具的“幽靈”,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里,正靜靜地看著他。
“知秋呢?”龍飛揚開口,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她沒事,在隔壁接受治療,傷勢比你輕。”面具人回答得言簡意賅。
龍飛揚稍微松了口氣,隨即,警惕心再次升起。
“你們是誰?”
“為什么救我們?”
面具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秦明在死前,應該跟你提到了‘果實’和‘收割’。”
龍飛揚的瞳孔,微微一縮。
“看來他說了。”面具人似乎并不意外,“那么,在你看來,什么是‘果實’?”
龍飛揚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面具人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足以顛覆世界觀的冰冷。
“你們這些所謂的‘天命之子’,生來就擁有強大的力量,奇遇不斷,氣運加身,總能在絕境中反敗為勝……”
“你們以為,這是上天的眷顧嗎?”
面具人發(fā)出一聲低沉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輕笑。
“不。”
“這只是因為,你們從被‘選中’的那一刻起,就被植入了特定的‘程序’。”
“你們的每一次奇遇,每一次突破,每一次生死磨礪,都只是在按照既定的劇本,為‘程序’提供養(yǎng)料,讓你們這顆‘果實’,長得更大,更飽滿,更美味。”
龍飛揚的心臟,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他想起了秦明臨死前那憐憫的眼神。
“而我們‘幽靈’……”
面具人緩緩抬起手,摘下了臉上的銀色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張平平無奇,卻寫滿了滄桑與疲憊的中年男人的臉。
他的目光,直視著龍飛揚,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們的任務,就是在這場持續(xù)了數千年的‘農場游戲’里,從‘收割者’的手中,搶下幾顆還沒完全成熟的‘果實’。”
“比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