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不太合適,違反醫院規定。”
趙醫生皺了皺眉。
“您說得對,我還能賴賬嗎?”
“我家那口子在紅星軋鋼廠當工人,咱們都是一個系統的。”
“您還不相信我們工人嗎?”
賈張氏滿臉堆笑。
“那……好吧,別讓孩子受罪。”
醫生勉強點了點頭。
紅星軋鋼廠是萬人廠,周邊醫療、教育設施都很齊全。
廠里的工人、學校的老師、醫院的醫生,確實都是一個系統的人。
不必太防備。
醫生帶著棒梗進處置室,把他的手放進特制溶劑里。
“哎喲,疼死我了!”
棒梗齜牙咧嘴地喊叫,拼命想抽回手。
“別動,忍一忍就過去了。”
“很快就好了。”
醫生按住他的手腕。
凝固的膠水在溶劑作用下慢慢溶解。
“活動下手,還黏嗎?”
醫生看著表提醒道。
“嘿!真不黏了!”
“我的手好了!”
棒梗靈活地轉動手腕,臉上露出喜色。
大夫將他的手從溶劑中取出。
先用清水沖洗,再用酒精棉球仔細擦拭。
“怎么樣了?”
“還疼不疼?”
賈大媽一把抓過孫子的手翻來覆去檢查。
“沒什么感覺了。”
棒梗自己活動著手指關節,靈活如初。
“待會兒找機會溜吧。”
賈大媽壓低聲音叮囑。
“?”
棒梗愣住了。
“小聲點,聽奶奶的。”
賈大媽使了個眼色。
“好了,回去上藥吧。”趙醫生說道。
三人回到診室。
“大夫,還要換什么藥?”賈張氏問。
“傷口沾了化學溶劑,必須重新處理以防感染。”醫生重新開了張單子,“去繳費處交錢吧,那邊應該有人了。”
賈張氏接過單子,出門時朝棒梗使了個眼色。
不一會兒,棒梗捂著肚子說:“醫生,我想上廁所。”
“右轉第三個房間就是。”醫生頭也不抬地說。
棒梗溜出診室,看見奶奶在不遠處招手。
“奶奶,為什么要跑?醫生說要給我換藥呢。”棒梗疑惑地問。
“傻孩子,藥費還沒交呢,被發現就走不了了。”賈張氏四處張望。
“那我的傷怎么辦?”
“換什么藥!他就是想騙錢。”賈張氏咬牙切齒,“什么都沒做就要三塊錢,黑心透了!”
她拉著孫子往外走。
“奶奶,這樣逃跑會不會被抓?”棒梗有些害怕。
“幾塊錢的事誰管?就算找上門也死不承認就行。”賈張氏滿不在乎。
見孫子還想說話,她塞給他兩毛錢:“拿著買糖吃。”
棒梗一下子來了精神,腳步都輕快起來。
四合院大門前。
賈張氏和棒梗氣喘吁吁。
“奶奶,我快累趴下了。”棒梗喘著氣。
“我也快不行了。”賈張氏擦了把汗,“就你媽最享福,讓我跑前跑后,真不是個玩意兒。”
兩人進了屋。
“媽,棒梗,怎么樣了?”秦淮如一直沒睡,趕緊迎上來。
“媽,我手上的膠水全弄干凈了。”棒梗舉起右手給她看。
“沒事就好,以后可得小心點。”秦淮如松了口氣,“媽,辛苦您了。”
“哼!”賈張氏扭過頭,心里還在生氣。
“媽,花了多少錢?等我發工資就還您。”秦淮如問。
“四塊二。”賈張氏眼睛一轉,隨口編了句。
“媽,奶奶只給了三毛掛號費,其他一分錢沒花。”棒梗眨眨眼揭穿。
“沒良心的小崽子!”賈張氏不慌不忙,“我帶你去醫院,你還幫著你媽?”她一邊嘟囔一邊抱怨。
“怎么能不花錢呢?”秦淮如很驚訝。
“我讓大夫先給他治了,沒交錢。”賈張氏臉上帶著得意。
“這……這樣合適嗎?”秦淮如嘴角抽了抽。
“怎么不合適?像你那樣往醫院扔錢,這日子還過不過了?”賈張氏噼里啪啦地說起來。
“大夫不會來找麻煩吧?”
秦淮如還是不放心。
“有什么好怕的,找不找得到還不一定呢。”
“瞧你這膽小的樣子。”
“再說了,大夫賺得多,哪會在乎這七毛錢。”
“我這么做是讓他長點記性,他應該感謝我才對。”
賈張氏毫不在意。
“媽,大夫說要給我換藥,奶奶沒給錢就把我帶走了。”
棒梗來告狀。
“媽,你怎么能這樣?”
秦淮如有些生氣。
“就蹭破點皮,換什么藥?過兩天自己就好了。”
“那大夫是嚇唬人,咱們可不能上當。”
賈張氏理直氣壯。
“也行,棒梗,這幾天小心點,別碰到傷口。”
秦淮如點點頭。
心里也覺得輕松了。
只花了三毛錢就解決了棒梗的事,比她預想的還要劃算。
凌晨三點。
張宏明睜開眼,拿了頂草帽和幾塊舊布。
打開門,解下自行車鎖。
提著車走出四合院。
騎上車,直奔朝陽菜市場。
快到的時候,張宏明停下。
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從儲物戒指中拿出兩個麻袋。
掛在車后座上。
戴上草帽,用破布遮住臉。
整理好,他慢慢騎向菜市場。
白天的朝陽菜市場,是四九城最熱鬧的集市之一。
旁邊的鴿子市白天規模不大,賣東西的都偷偷摸摸的。
到了凌晨三四點,鴿子市才真正熱鬧起來。
四九城的老百姓管這兒叫暗市或者黑市。
在這兒買東西不用票證,只要有錢就行。
攤子上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
最常見的有米面糧油,還有各種調味料。
天還沒亮,附近村子的農民就挑著擔子趕來,凌晨三點多就開始擺攤。
就是為了多掙點辛苦錢。
除了吃的東西,還能淘到煙酒和各種雜貨。
上面其實都知道這個地方,但都是裝作不知道。
現在買什么都得憑票,老百姓生活實在不方便。
所以黑市就這么出現了。
人活著總得想辦法,再嚴格的規矩也擋不住。
張宏明騎著車來到黑市。
在賣肉的區域停好車。
從后座卸下兩個鼓鼓囊囊的麻袋。
里面是他提前準備好的雞鴨和牛羊肉。
他把麻袋攤在地上。
左邊的麻袋放著雞鴨。
右邊的麻袋里裝著牛羊肉。
中間放著一桿老式秤。
那時候還沒有電子秤。
張宏明用的秤很傳統,是一根木頭秤桿,掛著鐵秤砣。
秤桿下面吊著一個鋁制的秤盤,還有一個鐵鉤子。
東西可以放在秤盤里稱,也可以掛在鉤子上稱。
秤砣在秤桿上滑動,當秤桿平衡時,秤砣所在的刻度就是重量。
剛支好攤子,就有人來問價。
“牛肉怎么賣?”
說話的是個裹得嚴實的中年男人,聲音低沉。
“兩塊三一斤。”
張宏明回答。
“太貴了,能便宜點嗎?”
男人想講價。
“真不便宜。”
“您看看現在牛肉多金貴。”
張宏明搖頭不賣。
豬肉憑票買,每斤八毛多。
沒有票證的話價格翻倍,最低也要一塊六。
牛肉一向比豬肉貴,張宏明清楚行情。
兩塊三一斤是合理的價格。
“我要……要一斤吧。”
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終于開口。
張宏明揮刀切下一塊牛肉。
掛在鐵鉤秤上。
“九兩半。”
“給兩塊二就行。”
張宏明收起秤桿。
中年男人付了兩塊二毛錢。
接過用塑料袋裝好的牛肉。
滿臉高興地走了。
明天家里有客人,總算能有肉招待。
“鴨子怎么賣?”
又有人來問價。
“一塊二一斤。”
張宏明報價實在。
價格公道自然不愁賣。
轉眼間,攤前就圍了好幾個人。
十只鴨子、半扇羊肉、二十斤牛肉、兩只雞。
張宏明帶來的肉很快減少了。
不到半小時,攤上只剩下些鴨脖和羊頸。
這些部位肉少,精明的顧客都不太喜歡。
“鴨脖八毛,羊頸特價一塊二!”
張宏明大聲叫賣。
清倉處理。
立刻引來不少人搶購。
剩下的邊角料很快賣完了。
收攤時,張宏明疊好麻袋。
綁在自行車后架上。
粗略算下來,今天賺了近五百塊。
確實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原本存款三百多,買自行車花了將近兩百,電風扇八十。
手里所剩不多。
日常獎勵到賬一百元,加上賣肉賺的五百元,存款一下子翻了一倍多,達到了六百多塊。
兜里有了錢,張宏明想著買點什么。
他剛學會古玩鑒定,說不定能淘到好東西。
他隨意閑逛,順手花幾塊錢買了一斤白糖和兩斤干玉米粒,掛在自行車后座。
干玉米粒加白糖和油炒一下,蓋上鍋蓋就能做成爆米花,當零嘴兒挺不錯。
張宏明繼續走著,這是他第一次來這里。
“兄弟,看看茶葉不?上好的龍井,香得很!”
有人朝他喊。
張宏明沒理——他不喝茶,用不上這個。
“賣煙嘍!紅梅、鐵鷹、大前門,什么都有!”
“五糧液、習德、古井、汾酒、茅臺,價格公道!”
另一邊是煙酒攤位,也有人大聲叫賣。
張宏明推著車走過去。
他不抽煙喝酒,但備一些總沒錯。
說不定哪天就用得上——打聽事情遞根煙,辦事更容易;請人幫忙喝瓶好酒,也是一番心意。
“小伙子,想買啥煙?我這都是真貨,比沒票的貴一倍,別家也是這個價。”攤主熱情地招呼。
“先看看。”張宏明隨口回答。
他不急,慢慢挑。
這年頭假煙假酒雖少,但也不是沒有,多留個心眼總沒錯。
張宏明在市場里轉了幾圈,最后選了一家,買了兩盒大前門。
這里的煙分帶票和不帶票兩種,不帶票的每盒二毛四。張宏明不差這點錢,付完錢后假裝把煙放進兜里,實際收進了儲物戒指。
接著他來到賣酒的攤位。這年頭煙酒都要憑票購買,好酒更需要上等酒票。能在攤位上不帶票賣茅臺的,都是有些門路的。
張宏明轉了一圈,發現只有兩家賣茅臺。他上前問價,攤主直接報出九塊錢一瓶,并說另一家也是這個價。
一瓶茅臺九塊錢,相當于普通家庭一個月的積蓄。張宏明想到以后茅臺的價格,不禁感慨高檔酒從來不是普通人能隨便喝的。
攤主見他猶豫,主動保證信譽,說自己擺攤多年,不會坑人。張宏明沒再多想,掏出十八塊錢買了兩瓶。
交易干脆利落,錢貨兩清。
現在的茅臺酒瓶仍是乳白色玻璃材質,和幾十年后一樣。
只是瓶口用的是軟木塞,外面還包了一層油紙密封。
手指摸過油紙,感覺細膩溫潤。
張宏明把兩瓶茅臺放進自行車后座的麻袋里,繼續在集市里閑逛。
拐到古玩攤位區,攤主們一個個熱情高漲。
只要他在攤前稍微停留,對方就立刻滔滔不絕地吹噓自家貨物,說得天花亂墜,活像剛從皇陵里挖出來似的。
好在張宏明有鑒寶本事,一眼就能看出全是劣質仿品,連件像樣的東西都沒看到。
“放假還是得去趟琉璃廠。”他在心里想著。
這年月潘家園還沒興盛——那地方原本是妓院聚集地,解放后改成了居民區。不少無業游民在這里做點零工度日,機靈的便偷偷做起倒賣生意,漸漸形成一些小攤位。要到九十年代,這里才會聞名中外,成為著名的古玩市場。
眼下要說變賣東西,還得去琉璃廠。前朝的老人們常在那里典當祖傳的物件,就連外國人都特意趕來淘貨,轉手就能賺得不少。
張宏明無精打采地掃視著攤位,打算逛完這條街就回四合院補覺。
忽然,角落里一個蒙著灰的黃花梨木盒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盒子臟兮兮地蜷縮在攤角,卻讓張宏明瞳孔猛地一縮。
這個木盒通體金黃,是用珍貴的金絲楠木制成的。
自古以來,楠木與樟木、梓木、椆木齊名,并稱四大名木,而楠木排在首位。
金絲楠木更是楠木中的珍品。
木紋筆直細膩,還帶著淡淡的香氣。
盡管表面滿是污垢和灰塵,張宏明還是立刻認出了它的材質。
能用金絲楠木做盒子,里面裝的東西絕不是普通之物。
張宏明頓時來了興趣。
但他并沒有直接過去那個攤位。
而是先走到旁邊的攤位,假裝隨意地問了幾句。
“兄弟,我這兒什么朝代的寶貝都有,你想看哪個朝代的?”
“我給你挑。”
攤主熱情地招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