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如急忙撿起地上的零件。
張宏明心里有些復雜。
這次立下大功,張宏明在技術(shù)辦公室的地位總算穩(wěn)住了。
秦淮如手里握著那個金屬零件,出神地望著它。
易忠海坐在班組休息區(qū),手里拿著茶杯。
他眉頭緊鎖,滿臉憂慮。
原本打算先壓制張宏明,等他低頭后再收為己用。
這個決定真的錯了嗎?
食堂里。
傻柱臉色陰沉,像頭暴怒的公牛,呼吸都帶著火氣。
整個食堂沒人敢說話。
傻柱一直以為張宏明是靠不正當手段進的技術(shù)辦公室。
只要胡耕科發(fā)現(xiàn)真相,肯定會把他趕走。
現(xiàn)在連這點希望都沒了。
傻柱實在接受不了。
宣傳科辦公室。
許大茂剛被主任批評過,坐在椅子上發(fā)呆。
聽到廣播里的消息,他突然精神起來。
“這小子純粹是運氣好,肯定是胡耕科快修好了,他剛好去幫把手?!?/p>
“碰巧而已,一定是這樣?!?/p>
許大茂小聲嘀咕著,自我安慰。
不這么想的話,今天受的處分就沒辦法翻案了。
他心理上無法接受這個結(jié)果。
廠里其他人紛紛稱贊張宏明年紀輕輕就有這么高的技術(shù)。
此時的張宏明已經(jīng)來到一處糧倉。
韓老頭做的是體力活,什么活都干。
最近一直在那邊扛糧食袋子。
張宏明到了以后,看見一個工頭正在給韓老頭和其他十幾個工人安排任務(wù)。
看起來是在分配當天的工作內(nèi)容。
張宏明把車停在旁邊等著,不想打擾韓老頭工作。
如果韓老頭抽不開身,他也可以找其他搬運工幫忙。
張宏明聽了一會兒,明白了情況:包工頭接了東家的搬運活,找來韓老頭這群人干活。
完工后包工頭給錢。
這是普通的交易。
張宏明扶著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很快引起了苦力們的注意。
就連包工頭也多看了他幾眼。
嶄新的二八自行車確實顯得氣派,包工頭心里不太痛快,覺得這小子在炫耀。
“頭兒,有個小伙子找我,可能有活干。”韓老頭看到張宏明,趕緊向包工頭解釋。
“什么活能比現(xiàn)在更重要?東家要求今天必須搬完,少個人手誤了工你擔待得起?”包工頭臉色不好地說。
“我先問問他。”韓老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他不敢得罪包工頭——這位掌握著活計分配,得罪了他以后就難再接到活,收入也會減少。
“讓他過來說話!工都還沒開呢,還有沒有規(guī)矩?”包工頭故意擺架子,想壓一壓張宏明的氣焰。騎輛二八自行車了不起?
“宏明,有事?”韓老頭朝張宏明招手。
“韓哥,待會兒要去買沙發(fā),能幫我拉一趟不?”張宏明推車過來。陽光下自行車閃得人睜不開眼,包工頭聽說要買沙發(fā),更覺得這小子在顯擺。
“你開口,我自然有空?!表n老頭痛快地答應(yīng)。
韓老頭咧嘴一笑,回頭問包工頭:“老大,我先幫宏明兄弟搬個沙發(fā),再回來干活,您看行不?”
“不行!”包工頭板著臉,“眼看就要開工了,你倒跑去給別人干活?”
“那怎么辦?”包工頭一臉不高興。
“老大,我都答應(yīng)宏明兄弟了。”韓老頭陪著笑臉。
“老韓,不是我不講情面?!卑ゎ^擺擺手,“咱們這行,哪有這種規(guī)矩。”
“韓大哥,怪我來得不是時候,您先忙,別耽誤正事?!睆埡昝髡f著就要調(diào)轉(zhuǎn)車頭。
“哎哎,宏明你別走!”韓老頭一把按住車把,正想再跟包工頭商量,卻發(fā)現(xiàn)包工頭直盯著張宏明的車把,眼神幾乎要冒出火來。
韓老頭順著包工頭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個普通的車把,上面掛著一塊鐵牌,看不出什么名堂。
“這位兄弟怎么稱呼?在哪高就?”包工頭突然堆起笑容,熱情地問。
“張宏明,在紅星軋鋼廠混口飯吃?!睆埡昝餍χ卮?。
“老韓,做事總得講個先后,我先答應(yīng)了宏明兄弟……”韓老頭還在較勁。
“老韓,你和這位兄弟去吧?!卑ゎ^突然笑著松了口。
“?”韓老頭摸不著頭腦,“老大您真同意了?”
原本以為要費好大勁才能說動他,沒想到包工頭態(tài)度突變,滿臉笑容:
“張兄弟找你幫忙,我哪能攔著?”
“真是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了!我外甥和侄子都在紅星軋鋼廠上班?!?/p>
“有什么事盡管說!”
他笑得熱情,話也說得漂亮。
“頭兒,您別這樣,我心里發(fā)毛?!表n老頭被這反常搞得不知所措,還以為是包工頭在說反話。
不僅韓老頭愣住了,旁邊干活的工人也傻了眼——
剛才不是死活不讓去嗎?怎么轉(zhuǎn)眼就變了?
看他這親熱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張宏明和包工頭是鐵哥們。
張宏明瞥見車把前的鐵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老韓,你這話說的,咱倆多少年交情了,還信不過我?”包工頭拍著大腿笑了。
“那我真跟宏明去了?您可別事后反悔……”韓老頭半信半疑。
“去吧!干完活回來,工錢照給!”工頭痛快地揮了揮手。
“謝了兄弟?!睆埡昝鞯肋^謝,又對韓老頭說:“我先去聯(lián)合百貨買沙發(fā),你隨后過來。”說完騎車走了。
韓老頭正要拉板車,工頭卻神秘地招手:“老韓,過來問你件事。”
“頭兒,您該不會是想反悔吧?”
“瞧你說的!”工頭壓低聲音,“那個張宏明……在紅星軋鋼廠是做什么的?”
工頭摟著韓老頭的肩膀問。
“聽說是紅星軋鋼廠的工程師,前幾天去過技術(shù)辦公室?!表n老頭老老實實地回答。
“乖乖,那小子是工程師?”
“看著還不到我家小子大呢。”
“肯定是大學生,有文化的人?!?/p>
幾個搬運工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你把他交代的活兒干好,晚點回來也沒關(guān)系,工錢照算,一分不少。”
“以后跟著我好好干,別人沒活干,你肯定有。”
工頭用力拍了拍韓老頭的肩膀。
“多謝頭兒,我一定盡力干活?!?/p>
韓老頭連連道謝,心里卻直犯嘀咕。
怎么工頭突然就變了個人。
想不通,韓老頭干脆不想了。
工頭望著張宏明遠去的背影,眼里閃著精光。
上次他侄子跟廠里人打架要被處分,哥嫂到處找人托關(guān)系。
后來找了個軋鋼廠的領(lǐng)導,在酒樓擺了一桌。
工頭能說會道,作為長輩跟著去陪酒。
那位領(lǐng)導的自行車龍頭上就有塊鐵牌。
看到張宏明車上的鐵牌,工頭一下子全想起來了。
他記得清清楚楚,哥嫂為了請那位領(lǐng)導幫忙,
光是搭上線就欠了一堆人情。
最后請客吃飯花了八塊多,還塞了三十塊錢。
可費了老鼻子勁。
現(xiàn)在能白撿個軋鋼廠工程師的關(guān)系,
工頭當然要好好把握。
多認識個人就多條路,以后有事也好說話。
“老韓頭,你真是運氣好,居然認識工程師。”
“就是,跟他處好關(guān)系,保不齊你閨女就能進軋鋼廠。”
“老韓,聽說你家媳婦在家做火柴盒,咋不讓那位工程師幫忙安排她去軋鋼廠上班呢?”
一群搬運工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眾人用羨慕的眼神望著老韓。
“你們說啥呢,我和宏明兄弟就是純粹的交情,不搞這些門道?!?/p>
老韓連連擺手。
拉著板車離開了。
“這老韓,真是個死腦筋?!?/p>
“可不嘛,有個工程師朋友都不知道利用?!?/p>
“我要是有個工程師朋友,肯定求他把我調(diào)去軋鋼廠,就算當門衛(wèi)也比干苦力強?!?/p>
工人們議論紛紛。
大家都羨慕老韓的運氣。
“別做夢了,都干活去!”
“今天人手不夠,大家打起精神來?!?/p>
“誰要是偷懶,以后別想在我這兒接活!”
工頭大聲吆喝著。
工人們把衣服搭在肩上,彎下腰,
扛起沉重的糧袋,慢慢站直身子。
用最原始的體力干著繁重的活兒。
聯(lián)合百貨商場。
“同志,我想買一張沙發(fā)?!?/p>
張宏明走到柜臺前,
遞出一張沙發(fā)票。
“沙發(fā)?”
原本沒精打采的售貨員頓時來了精神,
接過票證,仔細看了看張宏明。
看到這位顧客年輕英俊的樣子,
態(tài)度更加熱情了。
“您想要什么款式的?我給您介紹一下吧?”
“或者我?guī)タ纯磳嵨???/p>
售貨員滿臉笑容地說。
“我要最貴的?!?/p>
張宏明微笑著說。
“這種要求還是第一次聽說?!?/p>
“貴的不一定合適,尺寸太大放不下也白搭?!?/p>
“小兄弟,我?guī)闳タ纯??!?/p>
女店員抿嘴一笑,
領(lǐng)著張宏明來到沙發(fā)展示區(qū)。
八套沙發(fā)整齊地擺放著。
“請問那張沙發(fā)多少錢?”
張宏明一眼看中了一張?zhí)焖{色皮沙發(fā),
清新的顏色很吸引人,
他指著那款沙發(fā)問。
“您眼光真好,這是店里最貴的款式,要二百八十元?!?/p>
“不過實話跟您說,藍色沙發(fā)雖然好看,但特別容易臟?!?/p>
“選深黃或灰色會更耐臟一些?!?/p>
店員像過來人一樣建議道。
“沒關(guān)系,我就要這個藍的?!?/p>
張宏明態(tài)度堅定。
花錢當然要買自己喜歡的,
就算弄臟了也有于莉收拾,他不用操心。
“那好,需要安排送貨嗎?”
“商場有搬運工,起步價一元。”
店員問。
“不用,我已經(jīng)找好人了?!?/p>
張宏明擺了擺手。
“您可真會算計。”
店員笑著夸贊。
商場的搬運費比外面貴一倍,
尤其是大件家具,
找外人幫忙能省不少錢。
張宏明假裝從兜里掏出兩捆捆好的鈔票,
又拿出幾張零錢,
自己數(shù)清楚后交給店員。
店員核對無誤,
開出一張購物憑證。
兩名商場搬運工將沙發(fā)抬到門口,
張宏明摸著沙發(fā)光滑的藍色皮革,
手感真不錯,
這錢花得值。
張宏明原本存著一千多塊錢,
這次花了二百八,
還剩八百多,不算什么大事。
沒過多久,韓大爺拉著板車來了,
兩人一起把沙發(fā)抬上了板車。
“宏明,這沙發(fā)真氣派?!?/p>
“你可真舍得?!?/p>
韓大爺滿臉羨慕地說。
“我一個人,先享受一下。”
張宏明把自行車也搬上板車,陪著韓大爺慢慢走。
“誰要是嫁給你,真是有福氣。”
“自行車、收音機、沙發(fā)都齊了,還是工程師,前途無量。”
韓大爺說著討喜的話。
說著說著,韓大爺提起了工頭剛才的事。
“宏明,你走后,工頭問你是干什么的?!?/p>
“我跟他說你是軋鋼廠的工程師,會不會給你惹麻煩?”
韓大爺多問了一句。
“對我沒影響,說不定對你還有好處。”
張宏明笑著回答。
“哦?我能有什么好處?”
韓大爺來了興趣。
“那人家里有親戚在軋鋼廠上班,看到我自行車上的鐵牌,猜到了我的身份?!?/p>
“他想跟我拉關(guān)系,又怕第一次見面被拒絕,就打算從你這兒入手。”
“以后可能會多關(guān)照你?!?/p>
張宏明把事情原委講清楚。
工頭態(tài)度突然變了,張宏明一開始也愣了一下。
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原來里面還有這么多彎彎繞?”
“我就奇怪,頭兒讓我來幫忙,工錢一分不少,哪有這種好事?!?/p>
“你們工程師腦子就是轉(zhuǎn)得快,幾句話就明白了。”
“那你說,我該怎么辦,宏明。”
韓老頭想了想,忽然想通了。
他連連感嘆。
“其實這事沒什么大不了的,咱們該干啥就干啥。”
“真到他需要我?guī)兔δ翘?,他肯定得讓你來找我,到時候再說吧?!?/p>
“我們只是普通人,想那么遠干嘛。”
張宏明隨口說道。
“對對對,聽你這么一說,我心里舒服多了?!?/p>
韓老頭笑著點頭。
兩人邊聊邊往四合院走去。
四合院里。
秦淮如拖著疲憊的身體下班回家。
想到今天又沒帶飯盒回來,心情更差了。
“那個缺德鬼讓機器壓死了嗎?”
賈張氏見秦淮如進門,一臉期待地問。
秦淮如搖搖頭,沒說話。
被處分了,還被人誤會得了臟病。
聽說張宏明評上了維修標兵。
秦淮如只覺得身心俱疲。
傻柱感慨世道變了,大沙發(fā)進了家門。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現(xiàn)在連話都不愿跟我說了?”
“嫌我這個老太婆沒用?礙你眼了?”
“秦淮如,你的一切都是賈家給的,別忘了你是什么出身!”
賈張氏火冒三丈。
非要好好教訓秦淮如一頓。
“媽,我在想晚上吃啥呢?!?/p>
“現(xiàn)在傻柱那兒回不來飯,我正發(fā)愁。”
秦淮如解釋道。
“哼,晚上弄點葷的吃?!?/p>
“天天吃玉米和白菜,嘴里都快淡出鳥來了?!?/p>
“我倒無所謂,可棒梗正在長身體,營養(yǎng)得跟上?!?/p>
賈張氏冷哼一聲。
沒再繼續(xù)為難秦淮如。
過了一會,傻柱低著頭回來了。
“傻柱,那個不長眼的家伙被技術(shù)科趕走沒?”
賈婆子在院門口大聲喊。
傻柱垂著頭不說話,縮著脖子進了屋。
“今天怎么了,一個個都啞巴了?”賈婆子邊說邊嘟囔。
沒多久,許大茂一臉陰沉地回來了。
“喲,許大茂,廠里有什么好事?”賈婆子故意湊過去搭話。
看見許大茂那副臉色,賈婆子心里暗自高興。
“張宏明跟著胡技術(shù)員修好了那臺進口設(shè)備,全廠通報表揚,還給他發(fā)了個技術(shù)能手獎狀?!?/p>
“這回技術(shù)科的位置肯定是他的了?!?/p>
許大茂眼珠一轉(zhuǎn),故意把這事告訴賈婆子。
“胡說!就他那德行還能修設(shè)備?一定是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