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的壽禮還沒送上,您就愿意幫我。”謝明枝有些赧然。
老太妃微微一愣,忽然哈哈大笑:“你這孩子倒是有趣,你救了我的靜兒,豈不比什么壽禮都重?”
謝明枝神色一凜:“話不能這么說,看到縣主的樣子,有良心的人都會幫一幫,哪怕那不是縣主只是個小丫鬟,瞧見她如此處境也會不忍心,臣女怎能以此挾恩圖報呢。”
老太妃更加驚訝,卻也有些動容:“本以為你是個心機深厚的,沒想到卻知世故而不世故,這份心性卻也難得。”
錢塘王妃有些委屈巴巴,錢塘王正溫聲安慰她。
“母妃的脾氣就是這樣,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靜兒是我的女兒,可你也是她嫡母,你怎么會對她有壞心呢。”
錢塘王妃擦擦眼角的淚珠:“妾身不過是被婆母說了兩句,哪里就委屈了呢,此事也是妾身之過,是妾身沒看好靜兒,婆母責罰的是。”
錢塘王更加疼惜:“為了我,你實在受委屈了,分明我們情投意合,母妃卻非讓我娶那女人,生了兩個不健全的孩子,叫本王丟人現眼,哎……”
“別這么說,夫君,長生和靜兒都是好孩子,也是姐姐留給你唯一的血脈,婆母更疼惜些也在所難免,只要夫君知曉妾身的心,妾身就算再怎樣也不覺得委屈。”
“王妃,你真是大度又寬容。”
“夫君……”
老太妃清了清嗓子,帶著謝明枝忽然出現,見郎情妾意的兩人,冷笑:“我老婆子出現的不是時候吧,索性我搬出去住,把這王府讓給你們得了,免得你們見了我礙眼。”
錢塘王急忙賠笑:“母妃,您怎么能這么說呢,兒子和王妃都是孝順您的。”
老太妃正色:“你若當真孝順我,便對你一雙嫡出兒女好一些,長生和靜兒出生就遭人暗算,又沒了親娘,你做爹的若再不上心,他們可就真的沒活路了。”
錢塘王訕笑:“這,這平兒松兒也是嫡出。”
老太妃神色越發嚴厲:“繼室所生怎能跟原配所生的孩子相提并論。”
錢塘王不服氣,卻礙于。
“今日靜兒被算計的事,我不會輕易罷休,一定要查清楚,到底誰想毀了我的靜兒,那背后之人別想有好日子過!”
她的目光瞥過王妃,王妃難耐的垂下頭,瑟縮著肩膀,似是要哭出來。
錢塘王急忙道:“母妃,今日壽宴這樣的好日子,就別生氣了,我是靜兒的親爹還能讓她受委屈嗎,讓賓客們久等,實在不合適,咱們先去前廳好了。”
老太妃仍舊不開顏,錢塘王夾在中間真是左右為難:“這位女郎是誰家的姑娘,以前竟從未見過。”
謝明枝低下頭,做出眼觀鼻鼻觀口的老實模樣。
老太妃道:“這是五品同知謝誠謝大人家的女郎,是個好姑娘,若不是她救了靜兒,靜兒被下了藥,后半輩子可就完了,咱們錢塘王府的臉面可就沒了。”
錢塘王即便再不喜歡原配所生的一雙兒女,也知道堂堂縣主被發現跟外男滾在一起,自己會有多丟臉多被動,當即正色:“是,是很該謝謝人家。”
到了賓客前,老太妃即便再不滿意,也不再抱怨,更沒有不給王妃好臉。
這一回參加壽宴,婁氏將謝家三個女兒都帶來,哪怕是謝明謹,也沒落了她,婁氏在焦急的等待,此時卻見謝明枝坐在老太妃身側,便是王妃所生的鄉君,也沒這個待遇。
婁氏頓時便是一驚,隨即滿臉笑容,她知道,謝明枝成功了,果然是她的女兒,婁氏與有榮焉,甚至挺起胸膛,驕傲的很。
因著謝明枝在老太妃面前的得臉,婁氏和謝家其他兩個姑娘,也得到了召見,還能坐到了太妃跟前的位置用膳。
婁氏這輩子都沒這么榮耀過,喜不自勝。
“二妹,你不是給太妃娘娘準備了壽禮,怎么不拿出來獻給娘娘?娘娘,您可不知道,我二妹為了給您準備壽禮,足足用了一個多月,是您最喜歡的瓷器,她拉胚拉的,手掌都磨出了泡呢。”謝明謹掩嘴笑。
老太妃眼神落到謝明枝身上,面帶詢問。
真是,很低級的手段,謝明枝心中嘆氣,這樣的小動作,怎么可能瞞得住老太妃的法眼,那可是在先帝后宮中廝殺出來,跟太后交好,讓太后幫著,把宗室中有封地的錢塘郡王位算到手的狠人。
“不錯,臣女的確為娘娘準備了壽禮。”
“二妹很是用心,而且跟我們打了包票,說您一定會最喜歡。”
婁氏皺眉,此時已經發覺了不同尋常。
“娘娘若有時間,臣女便叫人拿上來,您肯瞧一瞧,就是對臣女最大的恩寵了。”
她居然如此鎮定自若,是還沒發現,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謝明謹手帕下的笑容越發燦爛,太妃娘娘看到那一箱子的碎瓷器片子,得是什么表情,一定會很生氣,然后治她的罪。
選秀的事自然不了了之,不會幫她,自己就能名正言順,去參加選秀,一飛沖天了。
一想到謝明枝會倒霉,謝明謹就說不出的痛快,靜靜的等著她吃個大癟。
箱子被搬了上來,謝明謹屏住呼吸,越發期待,太妃會怎么懲罰她,會不會把謝明枝趕出去,讓她在江州貴女圈子里丟個大人?
別說選秀進入皇族人的眼中,就算是在江州,她也別想尋攀龍附鳳,嫁入權貴家族。
謝明枝慢條斯理,一點緊張感都沒有,還跟老太妃湊趣呢。
老太妃聽說脾氣并不好,卻被她哄得,笑的如此和藹慈愛,就像自家的老祖母一般,謝明謹嫉妒的心口都在咕嘟咕嘟的冒酸水。
箱子很大,兩個小廝搬上來的,綠珠還在讓他們小心著些。
謝明謹暗暗啐了一口,真是什么人養什么樣的丫鬟,不過得了老太妃賞識,就開始目指氣使。
她就等著謝明枝一朝從云上栽下來,看謝明枝到時候怎么收場。
蓋子被打開,謝明謹雖然因為自家姐妹被老太妃賞識,頭一回破天荒的坐到老太妃旁邊的位置,但畢竟是第二排,前頭有婁氏擋著,她并不能看的很清楚。
她聽到,蓋子打開的一瞬間,霎時間變得寂靜,然后就是一陣抽氣聲,她聽到幾聲天呀。
謝明謹得意極了,眾人一定是看到了滿箱子的碎瓷片。
“好精美的瓷器,這是仿生瓷嗎,從沒見過這么大的仿生瓷。”
“好大的花籃,這是謝家瓷器坊制的,謝家的小窯廠能制這么精致的瓷器,沒見他們賣過,還以為他們只能燒點粗瓷呢。”
“這種顏色很難燒出來吧,真美。”
饒是見多識廣的老太妃,也呼吸一窒,她見獵欣喜,忙叫人將那東西從箱子里拿出來,擺到眾人面前。
那是個幾乎有半個人高的瓷器花籃,花籃里面‘盛開’著五顏六色,各式各樣品種的牡丹花,乍一看,竟像是真的似的,若不是這釉色反射著瓷器才有的特殊光澤,根本就分不清這到底是真還是假。
錢塘王甚至直接上手摸了摸那牡丹的花瓣,驚嘆道:“當真是瓷制的,這花瓣比真花瓣也厚不了多少,實在是太像了,母妃,兒臣敢斷定,哪怕是宮里,陛下的私庫,也沒有這么好的仿生瓷。”
怎么會,謝明謹不敢置信,扒著望過去,卻見到一件精美的瓷花籃,栩栩如生,完好的擺放在那。
謝明謹頓時驚呆,這怎么可能呢,那件瓷器不是碎了嗎,怎么還能完好無損,難道是老太妃給她兜了底?
這不可能,老太妃今日才頭一回見她,即便再喜歡她,也不會為她遮掩這種事。
謝明謹擰緊了手帕,死死的咬著牙根。
老太妃眼睛都亮了,她也不愧對瓷器喜好了多年,對瓷器的種類如數家珍:“這些牡丹花一共燒出來多少顏色,十八種,甚至還有及其難燒的郎紅和水碧,皇室中有一種青花紅彩,燒出兩種顏色便是官窯的珍品,你這花籃當真是……”
“當得上一聲稀世珍寶,這花籃可有個名?”錢塘王不住點頭。
“臣女文采平平,正想請太妃娘娘和王爺來取個名呢。”
錢塘王拍手:“好,好,就叫萬紫千紅。”
老太妃嘆道:“真是沒想到,你準備的壽禮也這么上心,這下無論你想求什么,我都得答應了。”
謝明謹心中咯噔一聲,完全沉了下去。
……
回了謝府,婁氏一記耳光就打在謝□□臉上:“混蛋東西,你敢算計枝兒?”
謝明謹捂著臉,哭出聲:“母親為何打我,女兒到底做錯了什么,就算不是您親生的,也是您養大的,何至于如此偏心。”
婁氏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敢狡辯?”
她揚起手又要打,謝明枝按住了她,望著謝明謹,謝明枝嘆氣:“長姐,你這種手段很低級,萬一你真的成了皇家妾,這種陷害的法子,一眼就能被看,皇家后宅都是人精,被識破了,哭都沒處哭去,你以為這么做很聰明?”
謝明枝搖頭:“你我都姓謝,不論私下有什么矛盾,我們也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得罪了太妃,她就能懲罰我而放過你?若是太妃要連坐,連你一起處置,將你的名字也從選秀中劃掉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你這些籌謀,豈不成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