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檸語氣很淡,“不用世子關心。”
她的冷淡讓蘇瞻不太舒服,他皺起眉心,提醒道,“薛檸,我是你阿兄。”
薛檸蒼白一笑,清麗的瞳孔一片平靜淡然,“我們并無血緣關系,不過義兄義妹而已,我想怎么喊便怎么喊,世子總不會因為這也不高興要推我一把。”
蘇瞻唇角微緊,知道她這是在諷刺他昨兒的不理智。
她這傷本就因他而起,昨日又因他裂開。
他心里自然有那么一絲愧疚,所以今日專門帶了好藥過來,看看她陪陪她。
“昨日是我對不住你,你也不用說這些話來氣我,這些藥都是給你的,有些是宮里御賜的珍品,外頭買不到。”
他以為她會欣喜,會感恩,會開心,會像從前那樣亮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濕漉漉的瞧著他。
可如今什么都沒有,她安安靜靜的坐在床上,連看都不肯看他一眼,“我要睡了,若世子還有點兒良心,便不要再來打攪我養傷。”
畢竟這傷,都與他有關。
蘇瞻胸口有種說不出的沉悶與煩躁。
他磨了磨牙,沉聲道,“薛檸,你不要不知好歹。”
薛檸眉心緊緊皺成一團,心臟有些麻痹。
但她沒說話,不想跟蘇瞻開口,也不想看見他,只緊緊閉上眼,希望他快些走。
蘇瞻死死盯著床帳中的女子,見她背對著自己,心頭強壓著怒火,“薛檸,藥我已經給你帶來了,你不要總覺得救過我一命,便能站在我頭上耀武揚威的耍脾氣,宣義侯府不是你能耍性子的地方,至于我上回說的,納你做妾的事——”
他停頓了一下,喉嚨莫名有些干啞,“不作數了。”
薛檸緩緩睜開眼,小臉兒輕輕枕著枕頭。
蘇瞻繼續道,“你不是想嫁人?好,我成全你。”
薛檸終于有了動作,她打起簾子,露出一張蒼白卻精致無雙的小臉兒,“什么意思?”
蘇瞻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冷冷睨著她沒有血色的臉頰,“我已同祖母說了你與李長澈的婚事。”
薛檸有些懵,大大的眸子里透著些疑惑,“我與李長澈?”
蘇瞻也不知為何,不喜看到她這副期待的模樣,嘴角勾起一個淡嘲,“你不是在洛家明目張膽說自己與李長澈有了肌膚之親?”
薛檸想起來了,那日她氣極了,才在眾人面前說出那些連累李公子的話。
她只是沒想到,蘇瞻會主動撮合她與李公子。
“如你所愿,你可以嫁給李長澈了,如果他愿意娶你的話。”
蘇瞻語氣里的嘲諷,薛檸聽出來了。
她沒反駁什么,只是彎起眼睛,眼底盛滿了熱烈的歡喜,“蘇瞻,你終于做了一件令我開心的事。”
蘇瞻心頭一哽,聽到這話,臉上陰云密布。
薛檸不再在乎他心里想什么,嘴角噙著個笑,“還有事么?”
蘇瞻眼底晦暗,“好好養傷,侯府不會虧待你。”
薛檸笑意瀲滟,“我知道了,你走吧,之后別來打攪我養傷,我想我的傷口會好得更快。”
從前的薛檸,溫柔小意,如今的薛檸,說話都帶刺。
若非蘇瞻心底還有那么一絲愧疚,他定不會讓她好過。
但念在她的傷是為他而受,他對她,又多了一絲寬容。
他唇角牽起一個諷刺的弧度,不禁想,她這副歡喜的模樣,一定是裝出來的。
等她真嫁給別人那日,她一定會后悔沒能給他做妾。
她最會撒謊了,她就是個撒謊精。
蘇瞻離開后,屋里那股凝滯的氛圍才消散了些。
薛檸聽到這個喜訊,精神大好,只覺肚子也餓了,“寶蟬,幫我煮一碗陽春面來。”
寶蟬笑道,“奴婢剛剛要說的就是這個喜訊,老夫人答應了世子,讓江夫人幫忙操持姑娘與李公子的婚事。”
薛檸疑惑道,“江夫人?”
寶蟬癟了癟唇道,“不知道為什么,謝老夫人嫌棄李公子寒門出身,擔心他拿不出聘禮,便叫如今清閑的江夫人來處理此事,不讓聶姨娘插手,還說若李家拿不出像樣的聘禮,侯府的陪嫁也不會給太多,他們好似個個都嫌棄李公子家里窮,卻還想著讓姑娘嫁給李公子,不知道怎么想的,總之絕不是為了姑娘好。”
薛檸算是聽明白了,李公子先前從阿兄的軍中來東京,身上穿得落拓,雖長相矜貴,瞧著卻沒錢,再加上他自己入京后有意偽裝,又未曾吐露真實身份,所以謝老夫人等人都以為他家世清貧,只是個沒什么背景靠山與陸嗣齡交好的窮書生。
而她這個不受重視的義女,與洛家議婚之事出了岔子,終究名聲有損。
只要不嫁給蘇瞻,把她嫁給誰都一樣。
更何況,李長澈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
他胸藏溝壑,內有錦繡。
明年春闈若考得進士做了官,也會念著侯府這樁婚事的情義,多加幫襯。
謝老夫人是個老人精,不會做沒回報的事。
所以,蘇瞻提出讓她嫁給李長澈后,老夫人只怕想也沒想的便答應了。
不管怎么樣,一切都按照薛檸的想法進行著,她心里高興還來不及,也不在乎蘇家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盤。
“可是姑娘,李公子昨兒雖答應了你,會不會有人再來破壞?”
這一次不同,薛檸很肯定,“無妨,此事我已與李公子說好了,我們兩個定能成婚。”
寶蟬還是擔憂,“李公子真的答應了么?”
薛檸點頭,“嗯。”
寶蟬高興極了,滿臉都是期待,“那就好,姑娘,我給你做面去。”
“去罷。”
薛檸眸子轉了轉,這會兒許是太高興了,也沒感覺傷口疼。
她坐起身來,捂著胸口走到書案旁,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將此事告知給李長澈。
不然,又怕蘇茵等人想法子從中作梗破壞她的婚事。
可當信紙鋪開,她又不知寫些什么。
倘若又有別的女子勾引李長澈,她該如何?
她嘴角微抿,心口突然燒得厲害。
洛文鈞的背叛只是令她生氣憤怒,之后便覺得無所謂,反正她也不喜歡他,只是覺得他合適而已。
可若是李公子呢。
她說不出來……只覺得胸口壓抑得慌。
但轉念一想,她與他本就是協議成婚,她想那么多做什么。
遂提筆簡單寫下幾句,命人將信送到了陸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