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送?”蘇蠻一進屋便瞧見薛檸坐在羅漢床上揪著兩條纖細的柳眉,皺巴巴的模樣跟只貓兒似的,還挺可愛,“想什么呢,給未來夫君的東西,不送去,留下來做什么,放著發霉呀?”
蘇蠻奪過薛檸手里的護手,嘻嘻一笑,“檸檸,你的繡工到底是什么時候這般精湛的?這護手做得真好看,何時你也給我做一套?”
薛檸臉頰一熱,將護手搶回來,“你不是忙得抽不開身?今兒怎么想起來我這兒了。”
蘇蠻嘆口氣,“那謝凝棠嫁給我阿兄,我這個小姑子有什么好忙的,只是母親想著讓我多學些掌家的技巧,才將我帶在身邊幫忙的,我啊,越來越不想做當家主母了,你沒看我母親忙得跟個陀螺似的,父親都懶得看母親一眼,聶姨娘只需要在父親懷里哭一哭,日子便過得很舒服么。”
薛檸還以為蘇蠻沒心沒肺,不知江氏的難處,“算你有良心。”
“我娘的痛苦,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辦罷了,夫妻夫妻,向來如此,忍一忍一輩子也就過去了。”蘇蠻眸色幽幽,一臉老成道,“反正,我可不能走母親的老路,做主母還不如做個姨娘呢。”
薛檸嘴角彎起,“胡說什么呢,你是宣義侯府長房嫡女,怎么可能給人做姨娘。”
蘇蠻努唇,“也就在你這兒說說而已,我娘都已經準備給我相看了。”
薛檸抬眸,“娘親這兩日怎么樣了?心情可好些了?”
蘇蠻咂咂嘴,“應該好多了罷,估計也沒心情難受,畢竟阿兄馬上要大婚了,她這個做母親的是最忙的。”
薛檸嘆息一聲,誰能想到聶姨娘能在給懿王殿下的年禮上犯錯。
犯了錯后,當場便將鍋甩給江氏這個名義上的主母。
偏蘇侯又護著聶氏,也默認此錯乃江氏所犯。
江氏百口莫辯,當場便紅了眼。
也是念在兩家是親家的關系,懿王才高抬貴手。
不然,一頓責罰是少不了的。
那日薛檸也去看過江氏,她眼圈兒泛紅,一個人愁眉苦臉坐在秋水苑里,剛剛才好起來的風寒又嚴重起來,激烈的咳嗽咳得她臉都紅了。
之后吃了好幾日的藥,才恢復精神。
蘇家的男人,沒一個是好的。
薛檸再次提了和離二字,也不知江氏有沒有放在心上。
“不說那些了。”蘇蠻露出個笑,“明兒便是春闈,我帶你出門去送東西?”
薛檸下意識道,“還是不要了……我這個人不太吉利……萬一……”
蘇蠻不滿意,“誰說你不吉利了,你大難不死,分明是大吉大利,寶蟬,快給你家姑娘梳洗,都多久沒出門了,她也不嫌悶得慌!”
薛檸被她們強按在梳妝臺前,很快寶蟬便替她梳了個雙螺髻。
發髻上點綴著白絨絨的兔兒毛,一雙發髻看起來就跟一對兔耳朵似的。
蘇蠻揪著薛檸的臉頰,“嗚嗚嗚,好可愛,想揉。”
薛檸最近還是很瘦,不過胃口已經好了許多,“蠻蠻,放開,疼。”
蘇蠻打趣道,“等你嫁人了,我哪還有這種機會啊,所以要多捏捏。”
薛檸無奈,只能由她去了。
姐妹二人穿上大裘,戴上風帽,攜手從棲云閣出來。
只是沒想到路過一道抄手游廊,會遇到滿頭風雪從外頭回來的蘇瞻。
這還是薛檸回府后,蘇瞻第一次與她碰上。
他心里莫名堵得慌,斂起眸子,晦暗眸光落在薛檸瓷白的小臉兒上,語氣冷幽,“去哪兒?”
薛檸如今最不想看見的便是他。
她不打算回應,側過身子,垂下頭,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
她也清楚,他這句,問的也應該不是她。
蘇蠻將薛檸擋在身后,訕笑一聲,“不去哪兒,就是出去逛逛,阿兄今兒無事?怎的這么早便回來了?”
蘇瞻看薛檸一眼,“回來陪秀寧買大婚用的首飾。”
蘇蠻笑,“原來是這樣,那阿兄去忙罷。”
蘇瞻攥了攥手心,見薛檸神情淡冷,無動于衷,對他連個好臉色都沒有,心頭無端燃起一股火。
他眉心緊皺,沉聲開口,“你身體好了?”
薛檸只當他是個陌生人,與他說話的**都沒有。
她拉了拉蘇蠻的衣袖,“蠻蠻,我們快走,一會兒天色晚了。”
蘇蠻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剛要拉著薛檸一塊兒往外走,就被蘇瞻攔住了去路。
不大的抄手游廊里,蘇瞻高大的身形擋在薛檸面前,目光陰沉,“我在問你話。”
薛檸秀眉輕蹙,緩緩抬起濃密長睫,對上男人凌厲的黑眸,“我耳朵不聾,自然聽得見。”
蘇瞻薄唇緊抿,一身殺伐之氣,“為何不說話。”
站在一旁的蘇蠻都快被男人周身散發的冷意嚇到了。
鵪鶉一般縮著脖子,大氣兒也不敢出。
而薛檸卻是動了動嘴角,露出一個淡嘲的冷笑,“因為不想說,不愿說。”
蘇瞻心里煩躁極了,他想知道薛檸的情況,自然有法子。
只是,他想聽她親口說。
想看她如從前那般,糾纏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的如雀鳥一般,述說她的委屈與難過。
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子,一張巴掌大的精致小臉,雙眸清冷,面色沉黑,眼里再也沒了那抹熠熠的光,她看他的眼神,無波無瀾,甚至還有一絲仇恨。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心里總是沒來由的發慌。
他唇角緊抿成線,不肯示弱半分,“薛檸,侯府不是你能耍性子的地方。”
“我沒有耍性子。”薛檸輕笑,清澈的眸子里閃過一抹諷刺,“我的身子如何,能對李公子說,對我阿兄陸嗣齡說,唯獨你,最沒有知曉的資格。”
蘇瞻薄唇緊抿,心頭大震,又想起那日她跳崖時的絕望。
是了,是他親手將她推向死路。
所以,她恨他。
“你——”
“蘇世子!”
薛檸冷著臉,揚聲打斷他。
她皺起眉心,眼底充滿了不耐煩的厭惡。
“我現在與你說話,都覺得惡心,你能不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