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瞻俊臉一沉,“你說什么。”
薛檸面無表情,“讓開!我要出門了!”
說罷,繞開他,直接向后門走去。
這還是一向乖乖女的薛檸,頭一回同蘇瞻發脾氣。
她冷酷,嚴肅,像一只抓狂的貓兒,奮不顧身地用鋒利的爪子撕裂了他。
蘇瞻滿臉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袖中的大拳一點點緊握,用力得指骨泛白。
墨白站在他身后,只覺后背一陣發涼。
……
出了宣義侯府,薛檸胸口那抹郁氣總算消散而去。
她冷著小臉兒鉆進馬車里,嘴唇還有些發白。
蘇蠻打起簾子上了車,干笑兩聲,“檸檸,你別生氣。”
薛檸眸色淡淡的看了一眼車窗外,恍惚一笑,“我沒生氣,只是厭煩了。”
厭煩蘇瞻的一切,厭煩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也厭煩他自以為是的樣子。
好在蘇瞻并未跟上來,她松了口氣,臉色終于有了一點兒血色。
蘇蠻也覺得阿兄實在過分,天元山那晚的事兒,后來誰也沒再提起。
可所有人都知道,蘇瞻為了于氏案的證據將薛檸拋棄了。
與秀寧郡主交好的那些貴女們總是對此津津樂道。
“她啊……真是賤得慌呢。”
“最后世子還不是沒救她,銀子贖了郡主,薛檸為了活命,自己跳崖了。”
她們夸張地捏著帕子捂著唇,“誰能想到,她竟然還能活著回來呀。”
薛檸曾經對蘇瞻的那些愛慕與喜歡,全都成了一個笑話。
秀寧郡主還親自到棲云閣嘲諷過檸檸的自作多情,不過被她打出去了。
蘇蠻心里不是滋味兒,只想替阿兄多多補償薛檸,“檸檸想買什么,姐姐送你?”
薛檸搖搖頭,“不用了,蠻蠻,天色不早了,我們早些去太學罷。”
比起買東西,她其實更想早點兒見到李長澈。
都快大半個月沒見了,也不知道他明日上考場緊不緊張。
反正她是有些緊張的,下意識里,她早已將李長澈當做自己人看待。
蘇蠻吩咐了一聲,馬車便往太學駛去。
一路上都在下雪,東京城里縱橫交錯的街道上覆蓋著一層層耀眼的白色。
薛檸攏著厚厚的狐裘,手里抱著那套護手,想著一會兒見了面該怎么跟人開口。
到了太學門口,蘇蠻便讓車夫去叫人。
這會兒正是學子們散學的時候。
明日便是書生們的戰場,幾位大儒坐鎮太學,學子們散得很慢。
宣義侯府的馬車停在太學大門不遠處。
不少人朝這邊看來,時不時低聲議論幾句。
薛檸偶爾探出眸子,沒一會兒,便見李長澈同幾個身著斕衫的學子走了出來。
男人意氣風發,身量頎長,一襲玄墨交領長袍,蘭枝玉樹一般,五官立體葳蕤,臉龐堅毅,輪廓分明,一雙沉釅淡漠的桃花眼,仿佛深淵一般,叫人望不到底。
在一眾學子里,唯有他,仿佛高山上的一捧雪。
凌厲,肅穆,帶著一股子不可侵犯的矜貴之氣。
此處是天下讀書人匯聚之所,若是蘇瞻,只怕絕不肯讓她到這種地方來丟人現眼。
她也擔心李公子會嫌棄她的自作多情,想著若不然,等學子們散了再說。
她忙將車簾放下,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只是,她沒等多久,一只骨節修長的大手便打起了簾子。
簌簌的風雪鉆進車廂里,男人眸光深邃,薄唇微勾,“你怎么過來了?”
看見蘇蠻,眼神又冷了幾分,“她怎么也在這兒?”
蘇蠻滿臉尷尬,笑笑不說話。
薛檸抬眸,對上男人那張得天獨厚的俊臉,緊張得呼吸一滯,“明日便是春闈了,我……”
李長澈道,“下來說。”
薛檸忙道,“好。”
她飛快下了馬車,嬌小的身子站在李長澈高大的身影前,小臉兒浮起一抹尷尬之色。
四周不少太學的年輕學子。
能進太學的,都是文武雙全的才子,也有不少東京侯門勛貴家的嫡子王孫。
她有些自卑,“要不,我們——”
李長澈卻心情極好,當著眾人的面兒柔聲道,“你過來是給我送東西的?”
薛檸小臉兒幾乎紅透了,“嗯。”
李長澈看了一眼她懷里的東西,“給我看看。”
北風嗚咽,雪落泠泠,薛檸緊張的抿了抿唇,將東西從狐裘里拿出來,“這是我親手做的護手和護膝,明日你便要上考場了,我想著……或許你能用到。”
不少人伸長脖子往這邊看。
她有些不安,生怕李長澈會嫌棄,“你要是不喜歡的話,那我便拿——”
“我很喜歡。”李長澈漫不經心將東西接過來,深邃的眼眸里蕩漾著幾分寵溺,他伸出手,撫了撫薛檸烏發上的雪粒,“你親手做的東西,我都喜歡。”
薛檸臉頰一熱。
沒想到李長澈竟不嫌棄。
只要他不嫌棄就好。
天上下著鵝毛大雪。
隔著純白的雪粒,薛檸定定的望進男人幽深的瞳孔里。
她開心的笑了一下,又被寒風刺得嗓子發癢,“咳咳咳——”
李長澈忙將身上的大氅脫下來,替她披上,又耐心拍了拍她的后背,“身子還沒好?”
薛檸咳得臉色發紅,“好多了。”
李長澈道,“一會兒我帶你去樊樓。”
薛檸眸光水潤,“我出來得晚,等會兒便與蠻蠻一塊兒回去了,明日便是考試,李公子,你今晚多溫書才是。”
李長澈伸出兩根手指,捏了捏她凍得通紅的鼻尖,“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薛檸有些害羞,“這么多人看著呢——”
李長澈笑意低沉,“讓他們看。”
男人替她系上大氅的衣帶,修長的指節拂過她嬌嫩的臉頰。
薛檸小臉緋紅,一直紅到了耳根子。
有人見薛檸不施粉黛卻雪肌烏發,揚聲打趣,“阿澈,這位便是你日日掛在嘴邊的未婚妻罷?長得的確是玉軟花柔,芙蓉初發,果真是個玲瓏玉姿的大美人兒!”
“不過我們李兄也生得龍章鳳姿,與這位姑娘金童玉女很是登對。”
“李兄,何日大婚,可要請我等前去喝酒?”
薛檸哪見過這等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