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檸本就沒什么家底,謝老夫人的好意她也沒拒絕。
一共五百兩,是她好幾年的存蓄,為了這白玉佛,她可是下了血本。
老夫人讓葉嬤嬤給她送了銀票,至于那白玉佛,也從蘇清手中轉到了謝凝棠手里。
謝凝棠意味深長地打量薛檸兩眼,抱著那玉佛愛不釋手,“老夫人放心,棠棠定會好好保護這玉佛的!”
好戲落幕,一場家宴,不歡而散。
三房人抬著昏迷的董氏,三爺黑著臉離開。
聶姨娘坐在椅子上,一雙眼時不時瞟向江氏,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檸掃過聶姨娘瑩潤的臉頰,又看了一眼在謝老夫人跟前忙碌伺候略顯疲憊的江氏,心底微微嘆了口氣。
“別看了,快走吧。”蘇蠻興奮地拉住薛檸的手臂,“祖母今兒好嚇人,對了,聶姨娘邀請咱們午后去她院子里吃炙羊肉,檸檸一會兒去么?”
薛檸輕輕蹙眉,搖了搖頭,“我身子不舒服,應該不去。”
想到什么,她又勸道,“蠻蠻,你也應該多陪陪你娘親。”
蘇蠻毫不在意笑道,“我天天陪著我娘,這不是偶爾去姨娘院子里坐一坐么,聽說那羊肉可鮮美了,是爹爹讓人從西北草原買回來的羊羔,現(xiàn)殺的呢。”
西北買回來的羔羊,卻在一個姨娘的院子里。
江氏為蘇侯生兒育女,執(zhí)掌中饋多年,又是伺候公婆,又是管理下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辛辛苦苦,得來的卻是夫君對她的忽視。
薛檸嘴角微抿,“我還是不去了,下午回房看書休息。”
蘇蠻遺憾道,“阿檸,錯過這回,還不知下次什么時候呢,冬日吃羊肉是最好的,可以暖身子。”
“沒事,以后總有機會的。”
薛檸從暖閣出來,在廊下,卻碰見還未離去的蘇瞻。
其他人已經(jīng)離開得差不多了,男人立在大紅的漆柱旁邊,似乎等了有一會兒。
她頓了頓,本想直接往前走,卻沒想男人會沉聲叫住她。
蘇瞻上下打量她兩眼,“走那么快做什么。”
薛檸不知他找自己有什么事,總不會是什么大事,“阿檸頭疼,想早些回去休息。”
“風寒還沒好?”蘇瞻大抵覺得女人有些麻煩,蹙了蹙眉心,“需不需要再看看大夫?”
薛檸抬頭,淡淡地看向男人,笑了笑,“不用麻煩大夫了,再休養(yǎng)幾日便能好。”
蘇瞻見她笑得冷淡,便將一支珊瑚花簪從袖中拿出來,“給你的。”
薛檸凝眉,后退一步,看出那花簪是秀寧郡主那副頭面的邊角料做的。
蘇瞻不是沒看見她的小動作,心底泛起一抹說不出的煩躁,“怎么,不喜歡?”
薛檸搖頭,沒看男人黑壓壓的鳳眼,乖巧乖巧道,“不是。”
她聲音好聽悅耳,黃鶯似的,又帶著一股奶香,蘇瞻深深看她一眼,“為何不接?”
薛檸慌亂垂著眼,隨口找了個理由,“我還有幾個簪子,已經(jīng)夠用了。”
蘇瞻睨著她,施舍一般道,“女人家的首飾,不嫌多。”
薛檸頓了頓,紅唇微張,隔了半晌才抬起清麗的眸子看向男人俊臉,認真道,“但阿檸如今已經(jīng)及笄了,阿兄是外男,再這般送阿檸首飾,總歸不大合適。”
蘇瞻還是頭一回在薛檸口中聽到這般冠冕堂皇的話。
一個從小到大纏著自己的小女孩兒,口口聲聲說長大了要嫁給他做妻的丫頭,如今竟然懂得與他保持距離與分寸了。
他輕嗤一聲,根本沒將薛檸的以退為進放在眼里,“不要就算了。”
薛檸本就沒打算要他的東西,“阿兄可還有事?沒事的話,阿檸便回房了。”
話雖這么說,但她并沒等蘇瞻開口,便直接離開了此處。
看著少女急急遠去的背影,蘇瞻只覺得好笑,心煩意亂將那簪子塞進袖中。
昨兒讓她給他燉碗湯來,到今兒也沒動靜。
看來,她還在同他使小性子。
怕還是因為鎮(zhèn)國寺那次的事,心里還在怪他。
想起小丫頭那回的眼淚,蘇瞻又氣又好笑。
還哄不好了?
他倒要看她能與他僵持到什么時候。
隔著風雪,墨白從不遠處走來,遠遠睇薛檸主仆二人一眼,“世子,那連環(huán)殺人案又有了新受害人。”
蘇瞻冷眸微瞇,“去刑部。”
……
快回到棲云閣,薛檸緊繃的身體才稍微松懈下來,心口那陣蔓延的酸澀也逐漸消散而去。
每一次,與蘇瞻接觸,她總會無比緊張。
那種伴隨了她半輩子的不安與緊繃,直到她重生,也未能緩解。
她開始害怕與他靠近,哪怕只是簡單的站在他面前,也能讓她想起臨死前皮肉被燒焦的感覺,是那樣的痛不欲生,那樣的摧心折肝。
“姑娘,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一路回來,寶蟬嘰嘰喳喳,滿臉開心,“你是怎么知道秀寧郡主一定會要那白玉佛的?”
薛檸眉眼微彎,“她不要,我也會讓她主動要。”
早幾日,她便讓寶蟬故意在秀寧郡主面前透露了白玉佛在蘇清手上的事兒。
并且將那白玉佛吹得神乎其技,特別靈驗。
她了解秀寧郡主,她打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長大,性子最為強勢,哪怕不是自己喜歡的東西,只要特別,尤其是老夫人看中的,她一定會奪過來。
而她上輩子便知蘇清早早將白玉佛當了換銀子。
只可惜,那會兒她心腸軟,哪怕發(fā)現(xiàn)了此事,也在蘇清的哀求下沒有告發(fā)。
結果一轉頭,蘇清便給了她狠狠一擊,誣陷她將玉佛盜出去當鋪換錢。
為此,謝老夫人罰她在祠堂跪了半個月,等她出來時,膝蓋都已經(jīng)麻了。
自那以后,她的腿腳尤其不好,每到冬日,關節(jié)刺骨疼痛,走路的姿勢也不太好看。
蘇瞻本就不喜她,而后,越發(fā)厭惡。
哪怕在床上,總喜歡抬高她的膝蓋,盯著她的足目光灼灼,也會拿她跛足一事取笑。
想起那些痛苦的過往,薛檸心臟一陣悶疼。
幸好,這輩子她已經(jīng)規(guī)避了許多禍事,少走了許多彎路。
她也一定會保證自己健健康康的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