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心思呢。”
繞過一道花墻,蘇溪從月洞門內走出來。
她身后只帶著自己的丫鬟喜鵲蘭香,一身狐裘,主仆幾人神色皆一副倨傲模樣。
薛檸打起精神,深吸一口氣,露出個淺笑,“大姐姐怎么從這兒過來?”
蘇溪是專門繞了個彎子過來堵薛檸的,她與蘇清姐妹情深,今兒豈能看不出是薛檸在暗地里害蘇溪,“以前我怎么沒看出薛姑娘有這樣的手段和心機?”
薛檸微微一笑,不動如山,“大姐姐,你在說什么呢?”
蘇溪睨她一眼,“那當鋪根本不在藥鋪旁邊,你不是恰巧遇到白玉佛,你是故意沖著白玉佛去的罷?”
薛檸驚訝道,“大姐姐,你怎么知道那當鋪所在,難道你跟四姐姐一樣——”
“胡說什么!”蘇溪一噎,神色慌亂片刻,又道,“你別轉移話題,是不是你在四妹妹耳邊放了耳目?”
薛檸露出個無辜的表情,一雙本就水汪汪的杏眸跟覆了一層霧氣似的,“大姐姐,我手里就寶蟬一個忠心的,其他丫鬟婆子哪一個是我使得動的?白玉佛的事兒真是我不小心撞見的,大姐姐若不信,便不信好了,阿檸回房看書去了。”
“你別走——”
蘇溪一把拉住薛檸,盯著她看了幾眼,但很巧妙的掩住了眼底的那抹怨毒之色。
蘇清被罰跪祠堂,她這個做姐姐的,怎能不為她報仇雪恨?
她先兵后禮,笑容溫軟,“好妹妹,姐姐不過說你幾句,怎么還生氣了?”
薛檸站住腳,“大姐姐在為四姐姐抱不平,阿檸心里清楚。”
蘇溪哄道,“妹妹說什么話,姐姐剛剛不過是想提醒你日后做事小心些罷了,畢竟日后我嫁了你表哥,便與你成了姻親,你還要喚我一聲嫂嫂呢。”
聽到這聲“嫂嫂”,薛檸笑意淡了些,清凌凌的眸子對上蘇溪那雙笑吟吟的眼。
她真的很想透過她的臉,看穿她那顆惡毒的黑心。
可蘇溪比蘇清還會偽裝,還要惡毒百倍。
蘇溪沒察覺薛檸的打量,兀自討好道,“阿檸,你表哥最近往京中寫信了么?”
薛檸道,“沒有。”
蘇溪道,“你是他妹妹,你的認親宴,這么大的事,他總要回來的罷?”
薛檸笑了一聲,“應該罷,我與表哥也多年沒見了,不知他還認不認得我這個妹妹。”
蘇溪有意與薛檸套近乎,“都是自家兄弟,怎么會不認識呢?”
她與蘇清早就商量好了,只等先穩住薛檸,等認親宴上,再叫她好好吃一回苦頭。
她笑容越發甜美,眼里滿是真誠,“好妹妹,到時候,你可一定要幫幫姐姐和你表哥呀。”
薛檸看向蘇溪平坦的小腹,緩緩抿開唇角,露出個天真的微笑,“好啊。”
……
蘇清被罰跪祠堂后,夜里又被用了家法。
薛檸在房中安靜練字,聽說祠堂里哀哭一片。
謝老夫人治下嚴厲,蘇清身為侯府主子,監守自盜不說,還將侯府的貴重物品拿去當鋪典當,叫人傳出去,不但丟了侯府的臉面,還觸碰了老夫人的底線。
蘇三爺本就是個沒出息的包子,龜縮在三房不肯替女兒出頭。
董氏平日里瞧著四平八穩,真遇上事兒也沒個主意,鬧得三房今夜雞飛狗跳。
“這四姑娘總是欺負姑娘,如今可算是遭報應了。”寶蟬一面研磨,一面興奮,又道,“姑娘,你等我再去打探消息。”
薛檸微微一笑,“好。”
沒過多久,寶蟬回來,拂去發髻上的雪粒,又怕滿身寒氣冷到了房中的少女,站在門口的爐子旁暖了暖身子才走進屋中笑嘻嘻道,“祠堂外面好多人,三房的丫鬟婆子都在,董氏和三爺夫妻這會兒跪在門口給蘇清求情,天上那么大的雪,老夫人卻沒有半點兒心軟,三爺的腿腳都在打哆嗦,這親娘,心可真狠。”
薛檸寫完一頁,重新鋪展開一張新的宣紙,“蘇清還在哭?”
寶蟬嘿嘿直笑,“被打成那樣,怎么不哭,一會兒哭著叫爹,一會兒哭著叫娘的,一會又扯著嗓子叫祖母,老夫人的臉色要多難看便有多難看。”
薛檸嘴角氤氳著幾分笑意,也沒評判什么。
不過被用了家法而已,這才哪兒到哪兒?
日子還長,她與蘇清有的時間清算仇恨。
寶蟬又道,“不過這么晚了,江夫人也在老夫人身邊。”
薛檸提筆的手一頓,“娘也在?”
寶蟬感慨道,“江夫人真是奴婢見過的最稱職的主母了,這會兒還想著替蘇清說情呢。”
薛檸蹙了蹙眉,“這樣下去可不行。”
寶蟬輕哼道,“可不是么,江夫人好心好性兒,可董氏還口口聲聲說是江夫人害了她的女兒,說什么都是因為江夫人給三房分配的月銀太少,才導致四姑娘走了歪路,她也不想想,江夫人是最公正無私的,三房二房的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同大房一樣的?再說三爺本就沒賺錢,公中的錢只有侯爺與世子的俸祿和蘇家的鋪面田莊,三爺與董氏兩個只知道吃喝玩樂,還有理了。”
薛檸一陣無話,頭一回對董氏的厚臉皮有了認知。
也對江氏的委屈求全和面面俱到感到無奈。
江氏品性賢良,可她越賢惠,別人越當她是個軟柿子可捏。
侯爺帶著聶姨娘在梨園快活享受,她一個人卻在老夫人跟前累死累活,都是做女人,憑什么她這樣累?
薛檸腦子里隱隱有個大膽的想法……也不知江氏會不會答應。
“姑娘,要不咱們還是早些歇了吧?過幾日便是你的認親宴,來的可都是達官顯貴的貴夫人們,咱們得養足了精神。”
薛檸點點頭,擱下筆,洗了手才去凈房沐浴更衣。
……
蘇家祠堂,一群人鬧到半夜才罷休。
好歹謝老夫人總算是消了氣,讓董氏帶著丫頭進祠堂內照顧蘇清,又讓人請了大夫過來醫治。
蘇清孤零零的趴在那厚厚的蒲團上,屁股疼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