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溪這會兒竟沒有哭,只是通紅的眼睛里散發(fā)著一股子死氣。
她抬起手,狠狠往自己小腹上砸了一拳。
可那孩子就跟倀鬼似的,死死纏著她,根本打不掉。
她自嘲一笑,將下巴從柳氏肩頭抬起,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面無表情的人。
“我落得如此下場,心里自然不甘心,你是我親妹妹,等我走后,記得為我報仇?!?/p>
蘇茵懶懶地翻了一下眼皮,對自己這個蠢貨姐姐道,“行?!?/p>
蘇溪笑了一下,又委屈難過地哭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沒等看著薛檸與李長澈一塊兒身敗名裂,自己卻先落得個萬劫不復(fù)的下場。
她恨!她怨!
只等來日,她恢復(fù)元氣,定將薛檸扒皮抽骨!
……
翌日,天剛蒙蒙亮,薛檸便起了身。
蘇溪昨兒鬧出那樣大的丑聞,謝老夫人命人將她早日送走。
手底下的人片刻不敢耽擱,葉嬤嬤昨兒親自在二房督促。
寶蟬站在梳妝鏡前,替薛檸綰了清爽簡單的發(fā)髻,嘴角的笑便沒停過,“說是二房那邊徹夜亮著燈,天還黑著,柳夫人便已經(jīng)將大姑娘的東西都收拾好了,這么多年,大姑娘四姑娘總是變著法的欺負(fù)姑娘,現(xiàn)下可算是自食惡果了。”
薛檸給自己戴了一朵煙紫色的小絨花,鏡中本就花容月貌的芙蓉小臉兒瞬間有了別的風(fēng)情,“大姐姐已經(jīng)走了?”
寶蟬笑道,“姑娘這會兒出門應(yīng)該還能見大姑娘一面?!?/p>
薛檸不是很想見蘇溪,梳洗后才慢吞吞出門。
李長澈與浮生早已在門口等著她了。
挺拔的身姿立在雪地里,蘭枝玉樹一般,五官立體葳蕤,臉龐堅毅,輪廓分明。
她沒敢讓李公子等太久,舉了青竹傘便小跑著朝他走去。
李長澈目色濃黑,定定的凝著少女在雪中朝他跑來的模樣。
她雪肌烏發(fā),臉頰瘦削,受傷后消瘦的身子至今沒補起來。
不過今兒梳了個簡單的雙螺髻,兩髻上點綴著兩團(tuán)紫色絨花,纖細(xì)嫩白的脖子上圍著灰鼠毛的領(lǐng)子,大紅的瓔珞掛在胸口,隨著她的動作而憨態(tài)可掬。
李長澈幾不可察地勾起唇角。
在她氣喘吁吁跑過來時,便熟練地扶了她一把,又接過她手中的青竹傘。
“不用跑,我會等你。”
“我這不是,怕公子等久了么?!?/p>
薛檸挺翹的鼻尖被北風(fēng)吹得通紅,紅唇吐出一團(tuán)白色的霧氣。
自從受傷后,她的體質(zhì)柔弱了不少,這會兒呼吸有些急促,讓她本就點了胭脂的小臉兒越發(fā)的緋紅。
李長澈側(cè)過身,目光凝在少女的紅唇上,他語氣聽起淡淡的,“走吧。”
隔著淋漓的細(xì)雪,薛檸有些看不清李長澈的表情,只覺得他那會兒站在雪地里看向自己時,眼神有些深不見底。
她也不知為何,心跳莫名有些快。
“公子用過早膳了么?”
“沒有。”
薛檸嘴角微抿,小心翼翼從袖子里拿出一塊被帕子包好的糕餅,“茯苓糕,你吃么?!?/p>
李長澈看她一眼,唇角微揚,修長的手指拿過她手中的糕點,“嗯?!?/p>
薛檸見他剝開那帕子,忙道,“現(xiàn)在別吃,風(fēng)太大,小心冷風(fēng)灌進(jìn)嘴里,傷了腸胃,一會兒上了馬車再吃。”
李長澈清雋的臉上浮起一個淡淡的笑,聲音低沉悅耳,“好,聽你的。”
薛檸緊張地咽了口口水,臉上微微一熱。
他長得有些冷峻,薄削的嘴唇,挺拔的山根,眉峰冷銳而帶著清冷,一雙瀲滟的桃花眼不算溫和,眼底的光影總是晦暗深沉,再加上那過于棱角分明的側(cè)臉,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個喜歡笑的人,因而他笑的時候,帶著些格外勾人的意味兒。
被他那雙看什么都深情的眼睛看著,是個人很難不害羞。
薛檸是個正常的姑娘,也會喜歡美色,但也清楚李長澈這樣的男人不是她能肖想的,是以按耐住微微發(fā)燙的心臟,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男人淵渟岳峙,比她高出太多,但他撐傘的動作很妥帖,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傘下,即便風(fēng)雪吹來,大部分也落在他的發(fā)頂。
他今兒仍舊一襲淡紫色的袍子與黑色大氅。
周身氣質(zhì)冷肅又清貴。
這會兒她反應(yīng)過來了,自己頭上的紫色絨花,仿佛與他配成了一對兒。
薛檸立時漲紅了臉,身子繃緊了些,她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昨兒見著他穿紫色好看,今兒瞧見盒子里的紫色絨花才動了心思,她也沒想到李長澈今兒還會穿紫色的衣服……因而這才有了這樣的巧合。
李長澈見身邊姑娘走著走著停下了腳步,“怎么了?”
薛檸搓了搓發(fā)熱的臉頰,“沒……沒事……就是風(fēng)有點兒冷……”
說著,也不敢看男人看來的目光,快步走到側(cè)門門口。
門口擠著幾輛馬車,柳氏帶著幾個下人正往馬車?yán)锇釚|西。
見著薛檸與李長澈出來,風(fēng)雪中的柳氏冷著臉,也沒跟薛檸打招呼,走到馬車旁,打起簾子跟坐在馬車?yán)锏娜说吐曊f話。
薛檸抬眸,透過風(fēng)雪,瞥見馬車?yán)锏奶K溪。
明明也才過了一夜而已,車?yán)锏娜藚s仿佛一夜間滄桑了十倍。
她身穿一身素色的襖裙,眼神冷酷至極,看見薛檸時,眼底閃過一道怨毒的精光。
薛檸直接與她對視,毫不避諱她的目光,無動于衷地看了一會兒,對李長澈道,“李公子,我們上車吧?!?/p>
見李長澈護(hù)著薛檸上了馬車,蘇溪嘴角緩緩勾起。
“不安分的賤人!”柳氏惡狠狠地啐了薛檸一口,轉(zhuǎn)而又對蘇溪放柔了聲音,哭道,“孩子,你先去老宅避避風(fēng)頭,等孩子出生了,娘一定想法子將你接回來。”
蘇溪自然相信柳氏會為她打算,“娘,我同你說的事,你別忘了。”
柳氏恨道,“你放心,薛檸害你至此,娘不會讓她好過?!?/p>
蘇溪“嗯”了一聲,緩緩閉上眼,用力將眼中淚水逼回去。
……
馬車?yán)铩?/p>
薛檸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