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家就到了村頭的曬場,這里是大隊出工的集合點。
生產隊長給大家分任務,老知青們的任務仍然是給麥田除草,這是秋收前最后一輪了。
麥子再過十來天就成熟了,可不能讓雜草奪去了它們的養分。
新知青第一天上工,大隊長特殊照顧,分的任務比較輕松,跟著老弱孕殘隊幫著種植過冬蔬菜。
由當地村民帶著男知青起壟、挖坑,李婉柔和彭華則跟著婆婆們點種子。
點種子這活小朋友都能干,就是往每個挖好的小坑里放固定數量的種子,確實算很照顧她們了。
素芬嬸子一來就將李婉柔拉入了她所在的小組,郭攸寧相信有了素芬嬸子的照顧,她應該能應付得過來。
等大家拿著工具下地后,郭攸寧隨著五個七八歲的孩子,背著籮筐上山打豬草。
其中七歲的五娃,是村長家排行第五的孫子,他小大人般說:“寧寧姑姑,我奶奶和媽媽交代要照顧好你,你跟在我身后,我教你認豬草。”
郭攸寧還真不知哪些植物適合給豬吃,這下好了,來了位小老師,。
親戚沒白認,禮沒白送!
她揉揉五娃的小腦袋,笑道:“好,那姑姑今天就靠你這小男子漢照顧啦。”
說完掏出兩顆大白兔奶糖遞給他,“這是你今天照顧姑姑的報酬。”
五娃嘿嘿笑,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伸出又縮回,“這樣是不是不好?媽媽不讓我隨便接受別人的東西。”
郭攸寧看他這可愛的樣子,想起了妹妹婷婷,給她麻花時也這般表現,都是好孩子。
“姑姑不是別人,更何況你也要付出勞動,你爸媽出工就能得工分,你教姑姑認豬草就能得糖吃,這些都是正當收入。”
五娃小眼睛轉了轉,覺得這位姑姑言之有理,欣然接受。
五米外的四個孩子,全露出羨慕的眼神,他們也好想吃糖。
有個衣衫破爛、面黃肌瘦的女孩慢慢挪了過來,扭捏又羞澀地開口:“五娃姑姑好,我也可以教你認豬草,能給我一塊糖嗎?我妹妹生病了,哭著想糖吃,我想賺一塊給她。”
五娃在一邊幫著說話:“勝男的妹妹亞男已經病了幾天了,也沒送去醫院很可憐,寧寧姑姑你要是沒糖了的話,我分一顆給她。”
喔哦,這小五娃還是個暖男,看小女孩確實可憐,但老師一個就夠了。
直接給也不行,患寡而患不均,旁邊還有幾個孩子在虎視眈眈呢,再說也不能讓小孩子形成不勞而獲的想法。
她想了想開口:“我有五娃一個老師就夠了,不過你可以打豬草來換水果糖。”
勝男喜出望外,“好的姑姑,我一定拿最鮮嫩的豬草來換。”
另三個孩子聽到后,也圍了過來,爭先恐后地嚷嚷:
“姑姑,我也想用豬草換糖!”
“我也要!”
“我也要!”
……
五娃趕緊扯著郭攸寧后退,并攔在她身前,大聲道:“這是我姑姑,你們別亂喊,你們家里又沒人生病,湊什么熱鬧,水果糖可精貴了!”
“可我饞糖。”
“五娃我們可是好兄弟,你姑姑就是我姑姑。”
“你姑姑分我點,以后老大讓你當!”
……
嘰嘰喳喳的聲音,如八百只鴨子在叫,吵得她腦殼疼。
這糖的魅力也太大了!
好吧,在這個沒有零嘴可吃,人人缺營養的七十年代,確實能讓孩子們瘋狂。
她算了一下,這款小水果糖一斤有80個左右,1.2元一斤,不算糖票,一個也就一分多錢,用來跟孩子們換豬草,她還是能負擔得起的。
就讓他們開心開心吧。
她大喊了一聲:“停!”
瞬間安靜下來,郭攸寧接著開口:“可以換,半筐的半筐換一顆糖,不過要在完成自己的任務后,才可以來換。
還有不能去外面宣傳,到時村里其他小朋友都來找我換糖,那就沒糖換給你們了。”
邊說還邊比劃了一下,具體到筐的什么位置。
幾個孩子聽后,高興得哈哈大笑,童言童語不絕于耳:
“好的,保證不告訴別人,謝謝姑姑!”
“我們現在就去打豬草!”
“打仗的游戲暫停,先完成任務!”
……
一頓嘰嘰喳喳后,孩子們一哄而散,找豬草去了。
終于耳根清凈了,五娃帶著郭攸寧來到小溪邊,一本正經地開始了他的教學工作。
指著葉子上長著細毛的草介紹,“這是鵝腸草,豬最愛吃了。”
接著又介紹了灰灰菜、苜蓿草、馬齒筧、薺菜……
其中有一部分郭攸寧還是認識的,像蒲公英、薺菜這些,所以學得很快。
沒多久,她就認識了不少豬草,開始了獨立打豬草的大業。
別說打豬草這事還挺有意思,而且她發現這些豬草里有不少可以當野菜吃,只是這個季節有些偏老了,不然高低得做一頓純天然的野菜嘗嘗。
想想五九年到六一年,不知靠這些野菜渡了多少人的性命。
國家在不停進步,雖然現在物質條件也不好,種類不豐富,但只要勤快就餓不死。
收回發散的思緒,郭攸寧想著近處的豬草讓給小朋友們挖,她作為大人可以往山里面走走,也方便她干私事。
越走越深入,慢慢見不到小朋友們的身影了。
突然,她隱約聽到有人喊“救命”的聲音,循著聲音走到一個陡坡的位置。
看到一位衣服洗得發白,補丁疊補丁,頭發花白卻梳得一絲不茍的奶奶,正坐在陡坡下抱著一條胳膊掉眼淚,時不時呼一聲:“救命!”
郭攸寧站在陡坡上喊道:“老人家,您怎么啦?我該怎樣幫您?”
老人聽到聲音,抬起頭朝山坡上望去,發現是個眼生的姑娘。
強忍住疼痛回應,“姑娘,我從坡上失足摔下來,傷到了胳膊,我是柳灣村牛棚里的下放人員,你若是怕惹麻煩可以離去,但請你幫忙帶個信給劉建軍大隊長,讓隊里來人幫幫我。”
這位奶奶此時抬著頭,郭攸寧才看清她的長相,布滿皺紋的臉很滄桑,但慈眉善目,身上有一股村民沒有的文雅貴氣。
看面相她絕非大奸大惡之人,郭攸寧知道在這場運動中,不少有功之臣、優秀人才受到了迫害,牛棚里的人沒有想象中的壞,反而可能都是各行各業的頂尖人物。
也不知這位奶奶為啥單獨上山,若是讓隊里人來救,說不定還會鬧出什么事來。
她緩緩道:“我是柳灣村新來的知青郭攸寧,您那么面善一看就不是壞人。您等著,我這就想辦法救您上來。”
老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郭知青謝謝你,你小心點注意安全,慢慢來咱不著急。”
郭攸寧應了一聲:“好!”
就開始觀察起地形,這個陡坡不高,大概七八米的樣子,但坡度接近80。
坡上只有一些雜草,沒有任何樹木,她慢慢滑下去是可以的,但帶一個受傷的人上來絕對不可能。
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