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阿努比斯走出石室，回到主甬道。向下走了約莫二三十米，拐過一個彎，眼前出現(xiàn)了兩個同樣穿著卡其色探險服的人。一人正半跪在地，用一個小型儀器檢測著墻壁的材質(zhì)；另一人持著一把造型奇特的強弩，警惕地守在通道另一側(cè)。看到阿努比斯和我一起出現(xiàn)，持弩那人明顯愣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扣緊了弩機。

“自己人。”阿努比斯簡單說了一句，用的是某種我聽不懂的語言，但語氣不容置疑。持弩者這才稍稍放松，但看我的眼神依舊充滿審視。檢測墻壁的那人也抬起頭，是個面容精悍、眼神銳利的中年人，他掃了我一眼，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又低頭繼續(xù)工作。

“這是‘蝎子’，負責技術(shù)和爆破。”阿努比斯指了指檢測墻壁的中年人，又指向持弩者，“‘鷹眼’，我們的哨兵。”他沒有介紹我，顯然，在這個臨時團隊里，我暫時還是個需要觀察的外人。

“石碑上的信息破譯了多少？”阿努比斯問蝎子。

蝎子頭也沒抬，手指在儀器屏幕上快速滑動：“大部分文字無法識別，結(jié)構(gòu)類似羅塞塔石碑，但更復雜。不過，結(jié)合我們之前掌握的資料，交叉比對出幾個關鍵點。”他調(diào)出一張模糊的、似乎是手繪的草圖投影在墻壁上，“這條主甬道繼續(xù)向下約一百五十米，會抵達一個被稱為‘鏡廳’的岔路口。石碑提示，正確的路徑需要‘追隨水中倒影的指引’。”

水中倒影？在這極度干旱的地下深處？我們都皺起了眉頭。

“另外，”蝎子補充道，語氣凝重，“石碑明確警告，甬道后半段彌漫著一種被稱為‘迷心瘴’的天然致幻氣體，無色無味，吸入后會使人產(chǎn)生強烈的幻覺，迷失方向，甚至自相殘殺。需要佩戴特制的過濾裝備。”他指了指自己腰間掛著的一個小型呼吸面罩。

阿努比斯看向我：“你怎么看？‘追隨水中倒影’。”

我思索著。乃仁臺阿布的讖語是“流沙吞噬月亮倒影”，陳青云提過“星隕之谷，流沙之眼”，都與“倒影”有關。在這地下，水幾乎不存在，那么“水中倒影”很可能是一種隱喻，或者……與某種特殊的光學現(xiàn)象有關。

“可能是某種反射。”我沉吟道，“利用這里可能存在的特殊礦物或者結(jié)構(gòu)，制造出只有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的‘倒影’路徑。”

阿努比斯點了點頭，似乎認同我的看法。“準備一下，五分鐘后出發(fā)。鷹眼，你負責斷后，注意警戒后方和……我們的新朋友。”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冷笑，知道所謂的“合作”從一開始就充滿了提防。我也樂得與他們保持距離，默默檢查著自己的裝備，將水囊和匕首放在最順手的位置。

隊伍再次移動。阿努比斯打頭，蝎子緊隨其后負責技術(shù)和記錄，我走在中間，鷹眼無聲地跟在最后。甬道果然如蝎子所說，傾斜向下，越來越深，空氣也愈發(fā)陰冷，那股金屬硫磺味混合著一種淡淡的、類似杏仁的甜膩氣息，想必就是所謂的“迷心瘴”。我們都戴上了蝎子提供的過濾面罩，呼吸變得沉悶，視野也受到些許影響。

走了大約百米，前方的阿努比斯突然停下，舉起拳頭示意警戒。手電光向前照去，只見甬道在這里變得開闊，形成了一個直徑約十米的圓形廳室。廳室的地面不再是巖石，而是鋪著一種光滑的、暗色的材質(zhì)，在手電光下反射著幽微的光。而廳室的穹頂，則鑲嵌著無數(shù)塊大小不一的、表面凹凸不平的黑色晶體。

“鏡廳。”蝎子低聲道。

廳室對面，有三個幾乎一模一樣的拱形洞口，幽深不知通向何方。

“倒影在哪里？”鷹眼在后面問道，聲音透過面罩有些模糊。

我們用手電四處照射。光線在光滑的地面和穹頂晶體之間來回反射，形成一片令人眼花繚亂的光斑，卻根本看不到任何類似“倒影”的指引。

“方法不對。”阿努比斯沉聲道，“石碑提示需要‘追隨’，意味著這倒影可能是動態(tài)的，或者需要特定條件。”

我抬頭看著穹頂那些黑色的晶體，心中一動。這些晶體的排列看似雜亂，但似乎隱隱對應著某種規(guī)律。我回想起乃仁臺阿布關于狼星的指引，以及陳青云提到的星象。

“關掉所有手電。”我忽然說道。

“什么？”鷹眼立刻反對，“在這種地方關燈？找死嗎？”

阿努比斯卻抬手制止了他，透過風鏡看著我：“理由？”

“光害。真正的‘倒影’，可能需要極暗的環(huán)境和特定的光源才能顯現(xiàn)。這些穹頂晶體，可能是某種古老的星圖投射裝置。”我解釋道。

阿努比斯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權(quán)衡風險。“關燈。”他最終下令。

瞬間，所有手電熄滅。絕對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濃稠得如同實質(zhì)。只有過濾面罩后粗重的呼吸聲，提示著彼此的存在。空氣中那股甜膩的致幻氣體似乎更加清晰了，即使戴著面罩，也感覺頭腦有些微微發(fā)暈。

我努力睜大眼睛，適應著黑暗。過了大概一分鐘，就在鷹眼快要按捺不住時，奇跡發(fā)生了！

一點微弱的、幽藍色的光芒，忽然從我們頭頂正上方的某塊巨大黑色晶體中透出！那光芒極其黯淡，如同夏夜的螢火，但在絕對的黑暗中卻清晰可見。它投射在光滑的暗色地板上，形成了一個扭曲的、不斷微微晃動的光斑。

緊接著，第二點，第三點……越來越多的幽藍光點從不同的晶體中透出，在地板上投射出一個個晃動的光斑。這些光斑緩緩移動，最終在地板中央?yún)R聚，形成了一條由點點幽藍光芒組成的、蜿蜒指向右側(cè)那個拱形洞口的……光之路徑！

“水中倒影……”蝎子喃喃道，聲音帶著驚嘆，“這些晶體能吸收并儲存微弱的地脈輻射能量，在絕對黑暗下釋放，通過特殊折射，形成指引……難以置信的古代科技！”

“走！”阿努比斯當機立斷，率先踏上了那條幽藍的光之路。

我們緊隨其后，腳步踏在光滑的地面上，發(fā)出輕微的回響。光芒在腳下流淌，如同行走在星河之上。就在我們即將穿過鏡廳，到達右側(cè)洞口時，異變突生！

“嗖！”一支弩箭毫無征兆地從我身后擦著我的耳畔飛過，狠狠釘在了前方洞口的石壁上，箭尾劇烈震顫！

我猛地回頭，只見鷹眼半跪在地，強弩對準了我的后背，眼神在幽藍光芒映照下，充滿了混亂和殺意！他低吼著，聲音扭曲：“別動！你這怪物！你想把我們都引進陷阱！”

“鷹眼！清醒點！”阿努比斯厲聲喝道。

但鷹眼似乎已經(jīng)完全被幻覺控制，他猛地調(diào)轉(zhuǎn)弩箭，對準了阿努比斯！“還有你！你們都是一伙的！都想害我！”

是迷心瘴！雖然戴著面罩，但可能因為個體差異或者之前吸入的少量氣體，鷹眼率先中招了！

蝎子試圖靠近安撫，鷹眼卻如同受驚的野獸，弩箭亂指，局面瞬間失控！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我猛地將自己手中的水囊朝著鷹眼腳前的地面狠狠砸去！“嘭！”水囊破裂，寶貴的清水四濺開來，在幽藍光芒下映出一片晃動的濕痕。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和視覺刺激，讓精神高度緊張的鷹眼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就在他分神的這一剎那，阿努比斯如同獵豹般撲上，一記精準的手刀砍在他的頸側(cè)！鷹眼悶哼一聲，軟倒在地。

幽藍的光芒依舊在腳下流淌，指向正確的洞口。但團隊內(nèi)部剛剛萌芽的信任，卻如同那破裂的水囊，已然出現(xiàn)了難以彌合的裂痕。

阿努比斯看著昏迷的鷹眼，又看了看我，風鏡后的眼神復雜難明。

“拖上他，繼續(xù)前進。”他最終只是沙啞地命令道。

我知道，這條合作之路，注定布滿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