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突然出現的黑色突擊車和持***的年輕人,讓本就混亂的戰場局勢瞬間凝固。
我們趴在失去動力的沙地摩托后,警惕地盯著這個不速之客。他穿著一身磨損嚴重的沙漠色作戰服,外面套著戰術背心,裝具齊全,但并非任何我們已知勢力的制式裝備。他的動作帶著一種經年累月磨礪出的利落和警惕,眼神掃過我們時,沒有任何情緒,只有純粹的審視和評估,像一頭在荒野中獨行已久的孤狼。
那兩個剛從翻覆的迷彩車旁爬起來的頭套男,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懵了,但他們反應極快,立刻調轉槍口對準了新來的年輕人。
年輕人似乎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里。他單手抬起***,甚至沒有仔細瞄準。
“砰!砰!”
兩聲震耳欲聾的爆響幾乎連在一起。大口徑霰彈呈扇形潑灑而出,覆蓋面積極大。那兩個頭套男雖然穿著防彈衣,但在如此近的距離被霰彈正面擊中,依舊如同被重錘砸中,慘叫著向后跌倒,身上爆開一團團血霧,瞬間失去了戰斗力。
干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解決掉眼前的威脅,年輕人的目光再次落到我們身上,尤其是在掙扎著坐起的阿努比斯和緊握步槍的陳青云身上停留片刻。他注意到了我們車輛的窘境和身上的傷痕,也看到了燃燒的“渡鴉”車輛和翻倒的迷彩車。
風卷著沙粒打在他臉上,他瞇了瞇眼,率先打破了沉默,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異常清晰:“你們不是一伙的?”他的問題指向明確,顯然判斷出我們與另外兩方并非同路。
阿努比斯強忍著疼痛,聲音虛弱但清晰:“不是。我們是獵物,也是獵人。”他的回答模棱兩可,既點明了自己的處境,也保留了對對方意圖的試探。
年輕人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他端著***,邁步向我們走來,步伐穩定,保持著安全距離,眼神始終沒有離開我們的手和武器。“玉冊在誰手里?”他問得直接,毫不掩飾自己的目標。
我們的心都是一緊。果然,又是為了玉冊而來。
“在燃燒的那輛車里,或者,”阿努比斯指了指翻倒的迷彩車,“被他們搜走了。”他沒有透露我們之前關于玉冊可能在“渡鴉”車上的判斷,將問題拋了回去,同時也想看看這個年輕人的反應。
年輕人腳步不停,走到距離我們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下,這個距離既能清晰對話,又在他的***絕對控制范圍內。他看了看燃燒得越發劇烈的“渡鴉”車輛,火焰已經吞噬了大半個車身,濃煙滾滾,顯然無法靠近了。他又瞥了一眼四腳朝天的迷彩車,車內似乎還有動靜,但被壓住,一時出不來。
“看來,我們都需要確認一下。”他說道,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叫白狼。暫時,看來我們不是敵人。”他報出了一個代號,但沒有說明來歷。
“阿努比斯。”阿努比斯也報出代號,算是初步的回應。陳青云和扎西依舊緊繃著神經,槍口雖未明確指向白狼,但也絕未放松。
“我們的車沒油了,而且有人受傷。”我開口道,點明我們的困境,既是事實,也是一種試探,看他下一步如何打算。
白狼看了一眼我們的沙地摩托,又看了看阿努比斯手臂和腰腹間滲出的血跡,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能動的,去檢查那輛翻的車。不能動的,原地警戒。”他迅速分配了任務,語氣帶著一種習慣性的命令口吻,但并不讓人特別反感,在這種環境下,清晰的指令反而能提高生存幾率。
他端著***,率先向翻倒的迷彩車走去,保持著警戒姿態。陳青云和扎西對視一眼,又看向阿努比斯。阿努比斯微微點頭。陳青云立刻低姿匍匐,借助沙地的起伏向迷彩車靠近。扎西則留在摩托旁,持槍掩護陳青云和白狼,同時照看無法移動的阿努比斯和我(我主要負責穩住局面和觀察)。
我扶著阿努比斯,讓他靠坐在摩托輪胎后,盡量舒適一些。他的臉色更差了,失血和顛簸正在快速消耗他的體力。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安全的落腳點和醫療物資。
白狼靠近迷彩車殘骸,沒有貿然探頭,而是用***管敲了敲變形的車身,側耳傾聽里面的動靜。里面傳來一陣微弱的**和掙扎聲。他繞到側面,透過破碎的車窗向內觀察了片刻,然后猛地抬槍,對著車內一個還在動彈的身影補了一槍。**聲戛然而止。
冷酷,高效。這是我對這個自稱白狼的年輕人的第二印象。
陳青云也爬到了車旁,與白狼打了個手勢,兩人開始快速搜查車內。車內空間狹窄,因為翻覆而一片狼藉。他們從里面拖出兩具尸體(包括剛才被白狼解決的那個),以及一些武器裝備和補給品,但翻找了一遍,并沒有發現類似玉冊的物品。
“沒有。”陳青云朝我們這邊喊道,語氣帶著失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輛還在燃燒的“渡鴉”車輛。火焰更加猛烈,油箱隨時可能爆炸。玉冊如果真在里面,恐怕也已經化為灰燼了。
白狼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快步走向“渡鴉”車輛的殘骸,但在距離十幾米外就被灼熱的氣浪迫退。他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回到我們身上,特別是阿努比斯身上。
“你們確定玉冊在他們車上?”白狼問道,眼神銳利。
阿努比斯喘息著回答:“不確定。但他們是‘公司’的‘渡鴉’小隊,負責運送和護衛玉冊。我們遭遇伏擊時,玉冊就在他們車隊里。這支迷彩車隊是后來的伏擊者,他們追殺‘渡鴉’殘部,目的顯然也是玉冊。”
白狼沉默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的護木。他在快速消化信息并做出判斷。
“也就是說,玉冊要么已經在那場最初的伏擊中被轉移,要么就在這輛燒掉的車里,要么……”他的目光掃過戰場,“被第三方黃雀在后了。”
“第三方?”陳青云疑惑。
“不排除這種可能。”白狼冷靜地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這場爭奪,水很深。”他的分析和阿努比斯之前的判斷不謀而合。
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渡鴉”車輛的油箱終于爆炸了,熾熱的火焰和碎片四散飛濺,殘骸被炸得更加支離破碎。這下,即使里面真有什么,也徹底毀滅了。
最后一絲希望似乎也隨著這聲爆炸而破滅。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而沮喪。
玉冊,難道就這么沒了?我們所有的努力、犧牲和追蹤,難道都是一場空?
“現在怎么辦?”扎西看著燃燒的殘骸,聲音干澀。
阿努比斯閉了閉眼,似乎在積蓄力量,然后重新睜開,看向白狼:“白狼,你的目標也是玉冊。現在線索似乎斷了。你有什么建議?”他將問題拋了回去,既是合作的態度,也是進一步的試探。
白狼沒有立即回答,他走到那輛被他撞翻的迷彩車旁,仔細檢查了一下車身上的標識和殘存的裝備,甚至蹲下身,用手指沾了點車上留下的血跡捻了捻,又看了看輪胎的磨損和沙地留下的痕跡。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西北方向,那是迷彩車來的方向,也是車轍印延伸的方向。
“這輛車,還有剛才那輛撞毀的,”白狼緩緩開口,語氣肯定,“它們來自一個臨時營地,距離這里不會太遠,不會超過三十公里。他們的給養和油料儲備,支撐不了長距離機動。”
我們的精神一振。還有線索?
“你是說,他們的老巢可能在附近?”陳青云問道。
“不是老巢,是前進基地或者臨時落腳點。”白狼糾正道,“這種隊伍,行動詭秘,不會設立固定據點。但他們會有一個臨時補給點。玉冊如果不在燒毀的車里,也不在他們身上,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已經被先行送回了那個臨時營地。或者,最初伏擊得手后,玉冊就直接被送回了那里,這兩輛車只是負責追殺殘敵和清除痕跡的小隊。”
這個推測合情合理!我們之前被連續的追殺和戰斗牽制了注意力,忽略了這種可能性。
“能找到嗎?”阿努比斯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白狼走到他的黑色突擊車旁,從車里拿出一個軍用級別的平板電腦,快速操作了幾下,屏幕上顯示出衛星地圖和幾個閃爍的光點。“我追蹤了他們一段時間的無線電信號,雖然很短暫,但大致方向可以確定。結合車轍痕跡,范圍可以縮小到這片區域。”他指著地圖上一片位于沙丘和戈壁交界處的模糊地帶。
他展示出的專業設備和追蹤能力,再次表明他絕非普通獨行客。
“我們需要合作。”白狼收起平板,看向我們,目光坦誠了些許,“你們有傷員,缺補給,但你們對‘公司’和玉冊的了解比我深。我有車輛、裝備,和追蹤的能力。目標一致,暫時利益不沖突。”
他伸出了橄欖枝。這是一個現實的選擇。沒有他的車輛和裝備,我們在這片絕境里寸步難行,更別說繼續追尋玉冊。而沒有我們提供的情報和對玉冊背景的了解,他獨自行動也如同盲人摸象。
阿努比斯與我們對視一眼,我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動。在殘酷的生存法則面前,暫時的聯盟是唯一的選擇。
“可以合作。”阿努比斯代表我們做出了決定,“但我們需要先處理傷口,補充水和食物。而且,我們需要知道,找到玉冊之后,如何分配?”他直接點出了最核心的利益問題。
白狼似乎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回答得很干脆:“玉冊,各憑本事。但在找到之前,我們是盟友,共享情報,共同對敵。我可以提供基礎的醫療幫助和補給。”他從突擊車后備箱拿出一個醫療包和一個水袋扔給我們。
他的條件不算優厚,但很公平,符合荒野的規矩。各憑本事,意味著找到玉冊后可能還有一番爭奪,但至少在此之前,我們有了活下去并繼續任務的機會。
“成交。”阿努比斯點了點頭。
扎西立刻接過醫療包,開始為阿努比斯重新包扎傷口。陳青云則警惕地收集著戰場上散落的、還能使用的武器彈藥,特別是從迷彩車殘骸里找到的幾個彈匣和一枚未引爆的進攻型手雷。我也喝了幾大口水,干渴冒煙的喉嚨終于得到緩解。
白狼則利用這段時間,仔細檢查了他的突擊車。剛才那一下撞擊雖然猛烈,但這輛經過特殊改裝的車輛似乎異常堅固,只有前保險杠有些變形,性能未受影響。
半小時后,我們勉強做好了出發的準備。阿努比斯的傷口被重新處理過,血暫時止住了,但需要盡快得到更好的治療。我們將沙地摩托上還能用的物資——主要是那臺金屬探測儀和少量食物——轉移到了白狼的突擊車上。車內空間不算寬敞,擠下我們四個(扎西駕駛,陳青云在副駕,我和阿努比斯在后座)有些勉強,但總比困死在這里強。
白狼坐在駕駛位,再次確認了地圖上的坐標。
“坐穩了。”他淡淡說了一句,啟動引擎。黑色突擊車發出低沉有力的咆哮,調轉方向,沿著迷彩車來的車轍印,朝著西北方向那片未知的沙丘與戈壁,疾馳而去。
車窗外,胡楊林的枯骨漸漸消失在揚起的沙塵后方。我們暫時擺脫了死亡的威脅,但踏入了一個更加莫測的聯盟,追尋著一個可能已經消失的目標。玉冊的蹤跡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樓,看似觸手可及,卻又遠在天邊。而身邊這個代號白狼的神秘年輕人,是可靠的臨時盟友,還是另一個隱藏更深的危險?
風沙依舊,前路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