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虛無。
它粘稠、沉重,仿佛深海的水壓,從四面八方擠壓著我的意識。無數破碎的影像、扭曲的線條、無法理解的音節如同失控的洪流,在我思維的每一個角落沖撞、咆哮。我“看”到星辰在非人的軌道上運行,巨大的建筑在沙漠中崛起又崩毀,奇異裝束的人群在頂禮膜拜,然后是毀滅性的光芒,將一切歸于死寂……這不是記憶,更像是一場古老而瘋狂的噩夢碎片,強行塞入我的腦海。
劇痛不再是物理層面的,而是源于認知的過載和存在感的剝離。我感覺自己像一張被隨意涂抹又即將被撕碎的紙,在信息的風暴中飄搖。玉冊,那不僅僅是記載信息的載體,它本身就是一個觸發裝置,一個連接著某個古老意識殘留或能量印記的鑰匙!而我,魯莽地成為了接通這個回路的導體。
外界的聲音變得遙遠而扭曲,槍聲像是隔著水幕傳來,呼喊聲如同風中殘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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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殿內,局勢瞬息萬變。
在我觸碰到玉冊昏迷倒地的瞬間,祭壇中央那耀眼的光芒和劇烈的能量波動達到了頂峰,隨即猛地向內收縮,仿佛黑洞般吸走了所有光線,只留下祭壇表面微弱流轉的輝光和我身邊那幾片靜靜躺著的玉冊。那名黑衣隊員化作的干尸,成為了這異變最恐怖的注腳。
這突如其來的靜默和詭異景象,讓交戰的雙方都出現了剎那的停滯。
白狼最先反應過來。“掩護我!”他對扎西和陳青云吼道,同時一個箭步沖向祭壇。他的目標明確——我和玉冊。
黑衣隊長也從與白狼的纏斗中脫身,見狀厲聲下令:“阻止他們!回收目標物!”剩下的五名黑衣人訓練有素,立刻以更猛烈的火力壓制扎西和陳青云,試圖阻斷白狼的路線。
子彈在古老的石柱間瘋狂跳躍,碎石粉末簌簌落下。扎西憑借精準的槍法,死死咬住一個試圖側翼包抄的黑衣人,迫使對方縮回掩體。陳青云則利用突擊步槍的連射,進行火力覆蓋,雖然準頭稍遜,但有效地牽制了正面敵人。
阿努比斯掙扎著出現在甬道口,他臉色慘白,倚靠著石壁,用手槍進行著勉強的牽制射擊,每一動作都牽動著傷口,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
白狼的動作快如鬼魅,利用祭壇本身和石柱作為掩護,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射來的子彈。他沖到祭壇邊,先是迅速探了一下我的頸動脈,確認我還活著,隨即毫不猶豫地將那幾片散落的玉冊抓起,看也不看便塞進自己戰術背心內側一個加厚的口袋里。然后,他試圖將我扛起。
“他怎么了?”陳青云一邊換彈匣一邊焦急地喊。
“不知道!昏迷了!必須立刻離開這里!”白狼吼道,我的體重加上他自身的裝備,讓他的動作略顯遲滯。
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從頭頂傳來!整個石殿劇烈搖晃,大量的沙土和碎石從穹頂落下!
“他們在爆破入口!”扎西瞬間判斷出情況。
黑衣人不只是想奪回玉冊,他們還想把我們全部埋葬在這里!
“撤退!原路返回!”白狼當機立斷,不再嘗試扛起我,而是改為拖拽著我的腋下,奮力向甬道口移動。
扎西和陳青云立刻交替掩護后撤。阿努比斯也強撐著,向甬道內退去。
黑衣人的火力更加兇猛,顯然是想將我們徹底釘死在這里。又一名黑衣人在試圖突進時被扎西精準射倒,但剩下的四人配合默契,火力網依舊嚴密。
“手雷!”黑衣隊長低喝一聲。
一枚進攻型手雷劃著弧線向我們撤退的方向落來!
“小心!”陳青云眼疾手快,猛地將身邊一塊從穹頂落下的、半人高的碎石推向手雷落點。
“轟!”
手雷在碎石后爆炸,沖擊波和破片大部分被阻擋,但依舊震得我們耳膜嗡鳴,氣浪裹挾著沙石撲面而來。
趁著爆炸的煙霧和混亂,白狼奮力將我拖進了甬道。扎西和陳青云也緊隨其后沖了進來。阿努比斯因為距離甬道最近,率先退入。
“快!他們肯定在出口有埋伏!”白狼喘息著,甬道狹窄,他無法快速拖行我。
扎西二話不說,將步槍背在身后,上前和白狼一起,一人一邊架起我,快速向甬道出口挪動。陳青云斷后,警惕地盯著石殿方向。
甬道內一片昏暗,只有身后石殿應急燈透來的微弱光芒和頭頂不斷落下的沙土。我們能聽到后面黑衣人追擊的腳步聲和槍聲,子彈打在甬道墻壁上,發出噗噗的悶響。
終于,看到了出口的光亮——但那光亮被幾個黑影擋住了!
果然有埋伏!兩名黑衣人守在炸塌了一半的洞口,舉槍瞄準!
“沖出去!”白狼怒吼,和扎西同時單手持槍,對著洞口方向瘋狂掃射!
狹路相逢勇者勝!子彈在狹窄的甬道口里面交織成死亡之網。一名埋伏的黑衣人瞬間被擊中倒地,另一名則被迫尋找掩體。
扎西和白狼借著火力壓制,架著我猛地沖出了洞口!刺目的陽光和彌漫的塵土讓人睜不開眼。陳青云和阿努比斯也緊跟著沖了出來。
“去車輛那里!”白狼大喊。
我們所在的洼地邊緣,槍聲再次大作!留守在車輛附近的一名黑衣人司機,利用車體作為掩體,向我們射擊,試圖拖延時間。
而身后,石殿內的黑衣追兵也即將沖出甬道!
我們陷入了前后夾擊的絕境!
“扎西!解決司機!陳青云,擋住后面!”白狼迅速下令,同時和我一起匍匐在地,利用巖石掩護。
扎西深吸一口氣,舉槍,瞄準,扣動扳機——幾乎在同時,那名司機藏身的車輛油箱被擊中(或許是流彈,或許是扎西有意為之)!
“轟??!”
劇烈的爆炸將車輛掀翻,火焰和濃煙騰空而起,那名司機瞬間被吞噬。
后方的陳青云和阿努比斯則利用洞口附近的巖石,死死封住甬道出口,子彈如同潑水般傾瀉進去,暫時壓制住了里面的追兵。
“走!”白狼和扎西再次架起我,向著我們隱藏突擊車的石林方向發足狂奔。陳青云和阿努比斯邊打邊撤。
每一聲槍響都像是催命符,每一秒都漫長如年。肺部火辣辣地疼,汗水混合著沙塵流進眼睛。我能感覺到白狼和扎西因極度用力而顫抖的手臂,能聽到陳青云粗重的喘息和阿努比斯壓抑的悶哼。
終于,我們沖進了石林!
白狼迅速將我塞進突擊車后座,扎西跳上駕駛位發動引擎。陳青云扶著幾乎虛脫的阿努比斯擠進車內。
“坐穩了!”扎西咆哮一聲,猛打方向盤,突擊車如同受驚的野馬,輪胎刨起大量沙土,沖出了石林,向著來時的沙海亡命飛馳!
身后,零星子彈追來,打在車身上叮當作響,但很快就被拉開距離。那幾個沖出甬道的黑衣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我們消失在茫茫沙丘之中。
車輛在沙海中劇烈顛簸,我依舊深陷在那片意識的囚籠里,無法掙脫。外界的聲音模糊不清,只感覺車身不斷搖晃,以及身邊人焦急的呼喊和喘息。
不知過了多久,劇烈的顛簸漸漸平緩,車速慢了下來。我們似乎暫時擺脫了追擊。
車內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轟鳴和眾人粗重的呼吸。
“他……怎么樣?”陳青云的聲音帶著疲憊和擔憂。
白狼探了探我的呼吸和脈搏,沉聲道:“生命體征穩定,但意識沒有恢復。像是……大腦受到了強烈沖擊。”
“玉冊呢?”阿努比斯虛弱地問。
白狼摸了摸戰術背心內側:“在我這里。”他頓了頓,補充道,“那東西……很邪門。接觸它的人,可能會付出代價。”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我。
扎西將車停在一處背風的沙丘后,疲憊地靠在方向盤上。“我們損失了大部分補給,車輛也有損傷,后面還有追兵……而且,‘記者’他……”
所有人都沉默了。我們拿到了玉冊,卻似乎揭開了一個更危險、更詭異的潘多拉魔盒。而我,成為了第一個祭品。
未來,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