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微弱的、帶著特定節奏的敲擊聲,像一根細針,刺破了禁閉室內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絕望。
咚……咚咚……停頓……咚……咚……
我的心猛地一跳,幾乎要從胸腔里蹦出來。是誰?守衛?不可能,他們的腳步聲和開鎖聲不會是這樣。是某種檢查?還是……別的什么?
我屏住呼吸,將耳朵緊緊貼在冰冷粗糙的金屬門上,試圖聽得更清楚。敲擊聲停頓了片刻,然后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節奏。
這不是隨機的噪音!這絕對是一種信號!有人在試圖聯系我!
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混合著巨大的警惕席卷了我。在這個魔窟深處,誰會冒險用這種方式聯系一個注定被“處理”的囚犯?是陷阱嗎?為了套取我腦中的信息而設計的又一種心理戰術?
我猶豫著,沒有立刻回應。敲擊聲又耐心地重復了第三遍。
賭一把!我咬了咬牙,用指關節在門板上輕輕敲擊了幾下,作為回應——我沒有模仿對方的節奏,只是簡單地表明我聽到了。
門外的敲擊聲停止了。一片寂靜。我的心沉了下去,難道真是試探?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時,一個極其低微、仿佛隔著厚厚障礙物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了進來,聲音被刻意壓扁,難以分辨男女和年齡:
“……聽……說……能……感應……玉冊……”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對方知道玉冊!還知道我與之相關的感應能力!
“……他們……要……啟動……‘凈化’……錯誤……危險……”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電流般的雜音,似乎通訊條件極差。
凈化?不是“屏障”或“防御”?這個詞讓我脊背發涼。
“……數據……備份……在……‘方舟’……服務器……獨立網絡……物理破壞……無效……”
對方在向我傳遞信息!他們在告訴我,“公司”真正的計劃可能被稱為“凈化”,而且我之前破壞數據核心的行動是徒勞的,他們有名為“方舟”的獨立備份服務器!
“……找到……‘鑰匙’……碎片……在……你……腦中……阻止……他們……”
鑰匙碎片?在我腦中?是指那些古老信息嗎?阻止他們?
“……不是……唯一……‘接口’……小心……教授……”
不是唯一的接口?還有其他人像我一樣?小心教授?是指我在控制室看到的那個學者嗎?
信息量巨大,且充滿了令人不安的暗示。這個神秘人是誰?他/她為什么要幫我?他/她口中的“凈化”到底是什么?
我急于知道更多,用力敲了敲門板,試圖讓對方繼續說下去。
但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還有守衛的呵斥聲:“那邊!什么聲音?!”
門外的低語聲瞬間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緊接著,禁閉室的門被粗暴地打開,刺眼的手電光直射在我臉上。兩名守衛沖了進來,警惕地掃視著狹小的空間。
“剛才是你在搞鬼?”一名守衛厲聲問道,用手電照著我的臉。
我蜷縮在角落,用手擋住光線,裝作虛弱和恐懼的樣子,搖了搖頭,聲音沙啞:“……沒有……我什么……都沒做……”
守衛狐疑地檢查了一下門和墻壁,沒發現什么異常(那個通風口太小,無法通過)。他們罵罵咧咧地警告了我幾句,再次鎖上門離開了。
禁閉室重新陷入黑暗,但我的心卻再也無法平靜。
那個神秘的低語,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漣漪。
“凈化”、“方舟”服務器、不是唯一的“接口”、“小心教授”……
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湊在一起,指向了一個更加黑暗和可怕的真相。“公司”的目的,恐怕不僅僅是啟動一個遠古防御系統那么簡單。“凈化”這個詞,充滿了毀滅性的意味。而那個備受尊敬的學者教授,似乎也深陷其中,甚至可能需要“小心”。
我不是唯一的“接口”?這意味著還有其他人也被玉冊影響,或者被“公司”找到并控制了?這解釋了為什么他們對我并非完全依賴,也讓我之前的犧牲顯得更加可笑和無力。
那個神秘人是誰?他/她顯然在“公司”內部有一定權限,能夠接觸到核心信息,并且對“凈化”計劃持反對態度。是內部斗爭?還是外部滲透?
無數的疑問在我腦中盤旋。但有一點是明確的:我不能放棄。即使希望渺茫,即使我只是眾多“接口”之一,我也必須想辦法阻止他們。那個低語,是我在絕境中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我開始仔細回憶那個低語傳遞的每一個詞,每一個停頓。“方舟”服務器……獨立網絡……物理破壞無效……這意味著常規方法無法摧毀備份。那么,該如何阻止?
還有,“鑰匙碎片”在我腦中……這是否意味著,我腦中的信息并不僅僅是地圖和歷史記錄,而是啟動或控制那個系統的關鍵組成部分?如果我能理解它,甚至……掌控它?
一個大膽的、近乎瘋狂的想法開始在我心中滋生。既然無法從外部破壞,那么,是否可以從內部……瓦解它?
利用我作為“接口”的身份,利用我腦中的“鑰匙碎片”,在他們試圖啟動系統時,做點什么?
這個想法讓我不寒而栗。這無異于與虎謀皮,風險巨大,成功率微乎其微。但除此之外,我還有什么資本可以賭呢?
在絕對的黑暗和寂靜中,我做出了決定。我要活下去,我要假裝合作,我要深入到那個計劃的核心,然后,尋找機會,給予它致命一擊。
這或許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亡命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