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昭京一個油門把車開到了老宅后院，隔著老遠，趙管家都能感覺到這小子身上的戾氣。

上前幾步攔住他闖進，“老爺子睡了，改天再來。”

談昭京涼笑，“那就麻煩您把他老人家從床上拽起。”

趙管家：“……”

身后的門從里拉開，老爺子冷一張臉，“讓他進來，我倒是要看看他想怎么樣！”

談昭京捏著文件踏進屋內，沒任何鋪墊，將手中資料往老爺子跟前一丟，“已經完成B輪融資，用它換我的婚姻自由，您不虧。”

老爺子沒翻開，甚至看都沒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出差那一個月真當我不清楚你在干嘛？”

談昭京眼眸沉沉，“所以，您還繼續(xù)堅持？”

老爺子把態(tài)度擺出來，“這件事沒有商量余地。”

一想到這孫子被情愛勾住，氣不打一處來，他怒指，“談昭京，別忘記你小時候在誰身邊長大！”

談昭京聽得無波無瀾，“是養(yǎng)了，但這些都有前提，要不是您看中我是那塊料不會把我養(yǎng)在身邊，在您那里，利益擺第一，所以往后，您想要的，我都雙手奉上，我想要的，別攔著。”

老爺子瞇了瞇眼，“恐怕難。”

話音落地，書房陷入沉寂，寥寥茶香浮動在空氣里，香氣散了，但隔閡卻越重。

好半刻，談昭京才出聲，聲音又沉又冷，“非要這樣嗎?”

“不是我非要這樣，而是你逼我的，”老爺子濃眉深皺地凝著眼前這個孫子，他恨，恨其不爭，一心只想風月。

“你爸娶了明嫻我已經夠容忍，現(xiàn)在你又要告訴我娶你那丫頭，你讓外人怎么看！爹就算了，兒子也被迷住，臉往哪擱？”

說完，背過身，“走，選擇給你們父子了，怎么選，隨你！”

******

夜色濃重，書房沒開燈，唯一那點光亮是指尖一抹猩紅。

死寂環(huán)繞時，電話響了，談昭京眼皮微動，落向屏幕，接起。

“爸。”

就這么一個字，談父已經感覺到兒子語氣里的頹然，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昭京身上看到這種狀態(tài)。

該讓他這個父親為孩子做點什么了。

笑了聲，“無需考慮我，也別有心理負擔，我跟你明姨怎么說都還會繼續(xù)做家人。”

談昭京很清楚，擺在他面前的不是兩難的抉擇，從那姑娘知道真相那一刻起，只有一個選擇。

他緩緩吐出一口白色煙霧，“早儀沒哭了吧？”

談父不清楚，“跟你明姨去了二樓房間。”

林早儀確實沒再哭了，但時不時會抽噎，明嫻坐在一側，沒說話，就這么拍著女兒后背。

待她情緒差不多穩(wěn)下，輕輕開口，“能不能聽我一次?”

林早儀好不容易停下的眼淚又要因為媽媽這句溢出，她費力憋了憋，“聽不了。”

撐著媽媽腿坐起，用衣服擦了擦臉上殘余的濕氣，“媽，我不可能答應。”

咽了咽嗓子，“我怎么能…怎么能……”

不受控哽了下，“怎么能讓你跟談叔叔離婚呢。”

“那有什么。”明嫻唇角漾開無所謂的笑，“你也知道你媽是事業(yè)型，正好海城那邊——”

“媽！”林早儀心里的酸澀攀升到頂點，她盡量努力不眨眼，可還是讓淚珠從眼眶掉落，“你這么做只能讓我內疚一輩子！”

丫頭一哭，明嫻的眼眶也止不住紅了，“可我不能讓你走我的老路，當年，我是沒的選，但不一樣，你有的選。”

將女兒沾到唇珠的發(fā)絲撥到一邊，“早儀，聽媽媽一次好不好？”

“不要，”林早儀瘋狂搖著腦袋，“媽,我做不到…”

這一夜，談家沒一個正常入眠，包括談嘉妮，她又氣又哭，差點把爺爺?shù)淖孀诮o罵了，可一想也是她祖宗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潦草吃完早飯，她在庭院拉住林早儀，“你會跟我哥分手嗎？”

問著，眼淚掉下來。

她知道，這個答案是無選的。

要么爸爸跟明姨分開，要么哥哥跟林早儀分。

忍不住抱住林早儀，“你別哭，嗚嗚嗚，你一哭我就想哭。”

之后半分鐘，一個眼神空洞望著某一處，一個哭得稀里嘩啦，最后，談父拉走女兒，用略粗糙的指腹抹了抹女兒臉上淚珠子，“上班去。”

旋即，拍了拍另一個丫頭的肩膀，“早儀，別有心理負擔，我們只是做了家長該做的，不算什么。”

林早儀無聲點點頭，轉身走向媽媽車里。

談嘉妮這會兒沒心情上班，她嗚咽，“爸，還有沒有辦法嘛…要不，要不我們就任性一次，脫離你跟爺爺關系，那個老頑固，不要——”

“嘉妮。”談父溫和打斷女兒，“你可以任性，但我不能。”

談嘉妮大顆眼淚啪嗒往下掉，“那你跟明姨……”

談父溫聲道：“以后你還是可以喊明姨。”

談嘉妮不這么認為，林早儀怎么可能讓明姨跟爸爸分開。

******

林早儀情緒掩得很好，踏進辦公間那一秒起，整個人看不出任何異樣。

上午一般般忙，只用審稿子，搞定后她拿著申請表直奔媽媽樓層，不經意間，聽到同事談論媽媽將不久后調離。

這個話題，她必須插，“都是謠言，明總不會走。”

珊姐過來了，她臉上有詫異，作為明總助理，怎會不知道上司的規(guī)劃。

林早儀沒說太多，平靜道：“珊姐，明總真的不會走。”

手指往辦公室方向一點，“明總在嗎？”

珊姐點頭，“在的。”

聽到推門聲，明嫻視線從文件離開，她最先注意到是女兒手上的那張A4表，隔著距離，瞧不清。

“什么東西？”

“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林早儀繞到媽媽跟前，靠在辦公桌沿，姿勢是佯裝之后的松弛，“找你開個后門。”

明嫻落眼望去，下一秒，眉心皺起，“我不同意。”

“你必須同意。”

辦公室有片刻的沉默，再開口時，明嫻嗓音啞了些，“不是說好守著你，你這一走，我怎么守？”

林早儀眼眶發(fā)燙，她靠掐著自己轉移，“可是我也要進步啊。”

劃開手機屏幕，將截圖的成績給媽媽看，“也不算走完全走后門，申請條件之一，持CFA證優(yōu)先考慮，我正好有。”

明嫻一直知道這丫頭優(yōu)秀，能過，也是她意料之內，但對她申請駐外不能同意。

作為一個母親，她是自私的，“我放心不下。”

“我都22了，又不22斤。”

林早儀繞到椅后抱住媽媽，正好，這個角度看不到她哭，唇輕輕一張，“媽，留在京北只會讓自己變得很糟，我不想看到那樣的自己...”

明嫻一秒濕了眼睛，指腹細細摩挲著女兒的手背，“昭京那邊…”

“他啊…”林早儀眼眶里有淚花在冒，“他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