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好到了山上一起喝酒,王粟告別了岳陽派的幾位師兄。
再轉頭回來,就聽見裴夏在和徐賞心小聲逼逼。
“他們家那個綰沙刀挺有門路的,你感覺出來沒有?你看哦,刀鋒如篦,似漏不漏……”
“咳!”王粟重重咳了一聲,難得臉色不善,“裴公子,我好心請了人家給徐姑娘指教,你這……不合適吧?”
裴夏趴在馬背上朝他攤手:“他們總要用的呀,被人看出根底了難道是我的問題嗎?都像你們那‘琳瑯樂舞’,看一百遍我也學不會啊。”
王粟抽了抽嘴角。
這話也不算錯,你綰沙刀使出來一次就讓人看透了門道,那只能說是你家的絕學不夠“絕”啊。
王粟琢磨了一會兒,感覺還是因為沒見過像裴夏這樣的人。
這男人看著也就二十出頭,不知到底是怎么修行的,對武道一途的透徹理解,簡直駭人。
哪怕是他們靈笑劍宗傳承的“琳瑯樂舞”。
裴夏說他看一百遍也學不會,這話王粟信。
但如果他說,看一百零一遍他就會了,王粟也信。
“好了好了,學甚的綰沙刀,還不如早些趕路,到了山上好好歇息。”
還是李檀打了圓場,催促著眾人重新上路。
從駿馬城出來,一共就幾天路程,便入了靈笑山。
雖說在幽州不算一流,但比起有大翎皇室坐鎮的庶州,幽州宗門普遍規模都比較大。
靈笑山就是駿馬城西的數座山巒連綿成片的統稱,算是靈笑劍宗的轄地。
比起蒙山,靈笑山的環境明顯不那么原始,雖然一樣青蔥翠綠,鳥語花香,但包括山路在內,多少能看出人類活動的痕跡。
王粟給裴夏幾人介紹,說周圍的山民時常進山,打獵、采藥、砍伐,宗門都不禁止。
偌大的靈笑山,其實只有當中一座,是宗門所在,靈笑劍宗的大部分弟子,也都在那里活動。
沿著山路往深處走的時候,大家還沒什么感覺。
等到山門真的出現在眾人眼前,徐賞心、李檀和陸梨便都愣住了。
高有十丈的青石庭柱次列向里,方正的漢白石地磚一望無際,遠處,在山石錯落間,雄偉高大的樓閣建筑互相攀附,尤其是巨大主殿背后的青山之頂,一把不知多高的青綠石劍傲然而立。
這撲面而來的宗門氣派,讓沒見過世面的三個姑娘都瞪大了眼睛。
徐賞心和陸梨就不談了。
李檀雖然是宗門出身,而且是翎國庶州這樣的繁華之地,但也恰恰因此,她對于宗門規模的想象也是比較狹隘的。
遠到蒼鷺、樂揚就罷了,至少在庶州,除了掌圣宮,你那些個江湖門派,是龍是虎都得臥著。
就哪怕雪燕門這樣的一方豪強,也不過只能占據區區一個雀巢雪頂。
王粟走在前面,不無自豪地和裴夏等人介紹起來,他指著山門兩側宛如小山的白石雕像:“這兩位,一個是留下劍舞傳承的無名祖師,一個是我們靈笑劍宗開宗立派的扶搖上仙。”
“前面那個紅頂的,就是現今宗門的懸賞堂,一會兒等把你們安頓下來,我還要帶焦梁許月去復命。”
“更前面那個是丹室,我們靈笑劍宗有三位四境的素師,兩位負責煉丹,一位負責煉器。”
“橫趴著的的那道百丈長廊,是我宗門的悟道廊,宗門的功法武技都在那里,輕易進出不得……”
王粟侃侃而談,大中小三個姑娘聽的頻頻點頭。
徐賞心抬手指向主殿后方那個山中巨劍:“那個,是靈笑劍宗的符號標志嗎?”
王粟抬頭瞄了一下:“不是,去年建的,是裝飾品。”
大哥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哦也是,靈笑宗是最近這些年才開始修劍的,確實也不會有這種傳承標志。
王粟補充道:“不過,那山頂上還有宗門考校比武的論劍臺,過幾天試劍會就會在那里舉行。”
眾人聽著王粟沿途的介紹,一點點往宗門內部走去。
可能是因為太過寬敞,所以沿途能見到的修士弟子并不多,偶爾三三兩兩,結伴在路旁走過,有去懸賞堂的,有去丹室的。
為了不引人注目,裴夏也早早下了馬背,牽著馬走在后面。
他早年游歷江湖,是見過大世面的,靈笑劍宗這規模只算尋常,真正夸張的,比如靈選閣總閣,只說規模,堪比一座城市了。
因為要聽王粟介紹的緣故,一行人走的很慢,裴夏提著酒葫蘆,時不時抿一口,正百無聊賴呢,一轉眼,忽然在一根青石庭柱旁看到個熟悉的人影。
夏璇依舊穿著她那身束腰長裙,既帶著幾分柔美,又顯了江湖兒女的窈窕身段,哪怕看不清面容,只往那里一站,清冷獨立的氣質也惹人注目。
那柄名滿幽州的神遺至寶“青雀”,此刻很是隨意地被她放在腳邊,斜靠在庭柱上。
她手里正捧著一個熱乎乎的油紙包,小心地從中捏出一個軟軟的粉團丸子放進嘴里。
紅唇抿動,兩眼微瞇,吃的很幸福的樣子。
這靈笑劍宗的丹室果然不同凡響,雖然丹藥煉的一塌糊涂,但人家素師用丹爐做糕點的水平真是一絕呀。
怎么我們玄歌劍府就沒有這樣的人才。
吃的陶醉,忍不住輕輕搖晃起身形,長裙衣袂跟著飄動起來,隱隱約約露出那雙飽滿渾圓的長腿。
稍不留神,靠到了一旁的青雀,夏璇忽一下,眼眸恢復了清亮。
青雀的劍柄剛才動了一下。
自下山來,青雀無喚而動的情況,只發生過一次。
女孩捧著油紙包,抬頭望向四周。
寬闊的靈笑劍宗山門廣場上人影寥寥,她搜尋片刻,只在深處拐角的地方,看到幾個牽馬的人影有些顯眼,但很快,那幾個人也轉進了樓閣之后。
青雀不會錯,要么是又遇到了“怪人”,要么就是駿馬城那個熊貓眼也來了。
也好……女孩重新靠到庭柱上開始吃自己的小甜食。
師父說了,自蘊劍氣的都是難得一見的奇才,要是能和他交手一試,對自己的劍道修為應該也大有裨益。
靈笑劍宗這試劍會,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吃到油紙包里還剩最后幾顆丸子,她合掌收起來,也不顧油漬,往懷里一揣。
“給那個秦人小姑娘也嘗一點。”
她腳尖提一下青雀,落劍入手,隨后長裙擺動,腳步輕快地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渾然沒有注意到,在廣場彼端的主殿樓閣上,一個身穿綴金紫袍的人影,一直在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