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往靈笑劍宗前的最后一天。
裴夏清點了身上的物資。
十顆療傷化氣的丹藥、五兩銀子盤纏、一個裝滿酒的葫蘆、和一只陸梨。
跟著王粟師徒走出駿馬城的時候,徐賞心納悶地問他:“怎么你的馬看起來跟我和李師姐的不一樣?”
裴夏理所當然地表示:“我花的錢啊!”
徐賞心感覺沒這么簡單,但裴夏已經不再搭理她了。
縱馬揚鞭,一行七人向西而去。
靈笑劍宗這個“試劍會”,從當初放出消息到現在,已經有兩個月了。
最初,其實響應的宗門修士并不多。
說到底,靈笑劍宗在幽州算不得一流門派,比起火夜山、沉疴觀這種,都差著底蘊。
而且他們也不是劍術發家,賴以成名是舞步身法,在幽州江湖里素來是“我打不過但我跑得過”。
你們這個試劍會,真到了要贏你的時候,你開始在臺上施展身法了,那我今天是不是別的也不干了,光在臺上逮你耗子?
而且最關鍵的是……你沒好處啊!
人家頂級宗門宣揚操辦的擂臺,那贏下來是可以長臉的,不僅自己揚名立萬,還能給師門增加威望。
你靈笑劍宗又沒這個牌面,完了也沒什么彩頭,我圖啥?
眼看著靈笑劍宗這就要鬧個大笑話了,還得是系出同源的玄歌劍府幫了個大忙。
在所有人都哂笑這試劍會的時候,幽州第一仙門玄歌劍府的劍領傅紅霜,痛快表示將會讓自己的親傳弟子夏璇攜青雀劍前去拜會。
這一下可給幽州江湖炸開了鍋。
夏璇的名字,也是在此刻才開始為人所知曉——原來傅紅霜早已有了親傳,甚至連青雀都傳給她了!
而且,這欽點的下代劍領,首出江湖,居然就是為了靈笑劍宗的試劍會!
難不成,這次是我們看走眼了?其實靈笑劍宗這試劍會,別有玄機?
就在幽州修士們暗自嘀咕的時候,靈笑劍宗也乘上了這波大風,適時表示加碼,將會為此次試劍會添加一個重彩。
有夏璇,含金量是足的,還有彩頭,這一下里子面子都有了,靈笑劍宗試劍會,一時成了幽州江湖上的盛事。
……
七月天暖,山林茂密,清泉流動化成小溪,沿著窄小的水道蜿蜒而下。
遇到山石凹陷,水花飛濺,叮咚作響。
忽一道勁氣劃過,水流一時斷裂,“锃”一聲悶響,在河邊的圓石上留下了淺淺的白痕。
扎著頭巾的瘦小漢子險之又險地避過那擦身的雪白罡氣,肌膚感受著隔空傳來的冷冽寒意,眼中的神色又凝重了幾分。
身形飛旋,在山道旁的樹干上,他輕輕一踏,同時運起體內靈力。
內鼎震顫,他手中彎刀閃過一抹靈光,迎著那女子手里的幽藍冰劍就斬了上去。
“鐺”一聲震鳴,掌心里傳來讓他不可思議的反震。
這女人,明明才是振罡境。
可無論是罡氣、肉身、法劍,無一不遠超同儕。
自己都已經運上內鼎靈力了,居然也沒能壓制住她!
好在,這丫頭看著年紀不大,實戰經驗也確實不足,這一輪碰撞后,她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調用內鼎準備反擊了。
緊隨其后,那單薄的彎刀沿著幽藍的劍身如蛇上棍,最后一下卡住了長劍的劍格。
就在她嘗試提劍,卻發現劍被制住的瞬間,瘦小漢子抬起腳,腳下罡氣振動,往她肚子上踹了過去!
這女子經驗不足,反應倒是快,在一腳落實之前,她小腹上飛快地激發出一片雪白的護身靈罡。
罡氣與罡氣碰撞!
一聲震耳嗡鳴中,到底是倉促后發落了下乘,那女子連著倒退出去七八步,背靠到一棵大樹上,才堪堪停下。
瘦小漢子抬頭一看,仿佛是生怕這女人又沖上來,連忙收了架勢,擎著彎刀合了一個掌:“承讓!”
徐賞心感受著身體里受擊翻涌的靈力,口中輕微呻吟一聲,才重新站直身體,提劍回禮:“謝前輩指教。”
山道之旁,還有幾個牽馬的身影。
其中一邊,幾位修士頭上都纏著頭巾,應該是瘦小漢子的同伴。
另一邊自然是裴夏幾人。
王粟哈哈笑著,最先走出來,朝著對方幾人抱拳道:“岳陽派的潛溪功和綰沙刀果然名不虛傳啊!”
瘦小漢子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
換作旁日,以他煉鼎修為,對付一個二十出頭、名不見經傳的振罡后輩,打成這副德性,他高低是不夠受奉承的。
但這次和師兄弟來靈笑山參加試劍會,代表的是師門,贏了就贏了,不能不應。
他只能干笑表示:“江湖后浪推前浪,王長老,你們這后生弟子,當真可畏啊。”
王粟被夸得老臉一紅,轉頭看向徐賞心,眼中越發帶著熱切與遺憾:“師兄說笑了,這位……可不是我們靈笑劍宗的弟子。”
岳陽派的瘦小漢子愣了一下。
就這女娃的天資底力,要說不是宗門出身,他可不信。
難不成,也是哪家大宗派來參加試劍會的?
他抬眼一瞧,卻看到那姑娘已經收了劍,走到了路旁一匹白蹄黑馬的邊上。
裴夏趴在自己那匹踏云黑的背上,手里提著酒葫蘆,正在給徐賞心復盤。
“你前面打的還不錯,借了對方輕敵之心,一上手就用了‘虎劍’,大開大合,憑借體質和罡氣,壓制成功。”
“轉折還是在他彎刀和你交劍的時候,鋒刃相觸,你就沒感覺到受力不對嗎?有沒有催動內鼎,靈力的差別痕跡是很明顯的。”
“你犯了他起手時犯的錯誤,你是修為低的一方,怎么還能因為一時的優勢而輕敵呢?如果早先注意到內鼎發力,你就該避免和他硬碰硬了。”
“還有你那個劍,虎劍使的是不錯了,登堂入室,但你的鶴劍呢?”
“他刀隨劍上,走的就是一個靈巧,你如果適時變招,用鶴劍迎敵,怎么可能那么輕易就著道?”
裴夏還在喋喋不休,徐賞心聽是聽的很認真,只不過越到后面,臉上的表情就越是有些委屈。
一旁的李檀一直在扯裴夏的衣袖:“差不多行了。”
一些經驗之談也就罷了。
什么鶴劍都來了,人家虎鶴雙形是鎮派絕學,徐賞心這些時日能把虎劍練好已經是天賦異稟了,怪她沒用好鶴劍,太沒道理了。
李檀妙目翻轉,不輕不重地瞪了裴夏一眼:“修行路遠,有些事本來就是水磨功夫,急什么?”
急什么?
陸梨坐在不遠處的一根樹杈上,嘴里叼著草葉子,兩手托腮看著裴夏和徐賞心。
還能是急什么,這不是作伴的時間不多了,想盡量再教她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