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東部的???,作為連接寒州與朱郡通往東海勃郡的關鍵樞紐,自古以來就是比較繁華的。
只可惜因為最近的西南方的戰事,北夷征用了數條官道,用來運送船運物資,擠壓了民生不說,主要這兵來兵往的,弄得大家心里都有點發毛。
好在,最近幾天終于是撤了,聽說是因為西南的戰況慢慢趨穩,交鋒的烈度開始顯著下降。
那些原本需要領號排隊才能過路的商隊,也終于次第啟程,載著海外東州的貨品出發。
當然,這其中也不全是商隊,也有些被滯留于此的江湖人。
勃郡鰲城來的幾個少男少女,今天就起了大早,準備向西,繼續他們家族慣例的幽州歷練。
鰲城何家,算是有名的江湖世家,作為家族傳承,他們的勢力只在鰲城有些影響,比不得那些聲名赫赫的大宗門,但對于尋常凡人來說,也足夠高高在上了。
而且隨著世代更迭,這家族歷練也不那么嚴苛了,像這次,除了兩男一女三個家中小輩,還有一個同輩的兄長,和一位四十多歲的族叔隨行。
年長些的何琛,牽著兩匹馬,看著前方自家小妹何苑穿梭在街市上,東跑西跳地挑揀小玩意兒,有些無奈地捂住了腦門:“她這簡直是游山玩水來了?!?/p>
跟在何琛身旁的,是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臉上笑容明亮,都是在勸大哥:“也沒什么關系,這次不是良叔也在嗎?”
何良落在他們身后數步,這位族叔身材中正,面容打理的相當干凈,只看外表最多也就三十出頭。
但實際上,這已經是一位四十四歲的煉鼎境高手了。
聽到兩個弟弟的話,何琛非但沒有釋懷,眉宇間的憂愁反而更凝重了。
他轉頭看向何良,眼神問詢。
而何良也只嘆了口氣,搖頭不語。
就這么不急不緩地出了城,一行五人才騎上馬,總算是趕出了些路程。
到天色微暗的時候,他們才勉勉強強到了預定落腳的小鎮。
到客棧把馬匹安置好,開了房間,望著弟弟妹妹們精力旺盛地又跑跳上樓,何琛滿是心累地與何良對視了一眼。
兩人要了些酒菜,就在大堂里找個了角落坐下。
何琛提起杯子咪了一口,心里重重的心事才算是稍稍放下:“照這個速度,我們恐怕還得好些時日才能趕到朱郡?!?/p>
何良先是按了按手,隨后轉過頭,目光在客棧中掃視了一圈。
鄉鎮客棧,人并不多,都是些風塵仆仆的商客旅人,其中零散有幾個江湖人裝扮的。
比較惹人注意的,是一個扎著赤幘的干瘦男人,不過他坐的位置很遠。
何良這才放下手,跟著說道:“程扎圖是扛鹿勇士,他帶著一整隊的黑什,其中還有那個叫葉盧的后起之秀,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沒了,這事兒絕對不小,我估摸,上頭不會只派我們何家這一路去的,咱們不用太急,優先保護身份。”
何琛捏著筷子的手,在幾盤下酒菜上撥動,表情很擔憂:“朱郡前陣子抓素師,動靜鬧的就不小,這又牽扯出這么大的諜案……水很深啊。”
諜案本來就是最錯綜復雜的案件,若是萬一和素師牽扯上了,那更是千頭萬緒理不出來。
何琛沉默片刻,問出了他心里最關切的那個問題:“不會給咱們何家引火燒身吧?”
何良未嘗不擔心,但他年歲長,見過的事也多,只能勸他:“咱們何家當年也是名不見經傳,在鰲城能有今日的威風,全靠了北夷黑什的暗中幫助,協助他們拉扯江湖諜網,本來就是交易的一部分,你要說走朱郡這一趟會惹到麻煩……那黑什,咱們何家就惹得起了?”
黑什,北夷的諜報機構,別的不說,光是七位化元境的扛鹿勇士,就不是何家能承受的。
何良寬慰道:“也不用太過擔心,咱們這個層次還是以打探為主,不必太過深入糾葛。”
何琛轉頭看了一眼客棧的樓梯,想著剛才蹦蹦跳跳上樓的弟弟妹妹:“良叔,我不是怕自己遭罪,我只是覺得,沒必要為了掩藏行蹤,就非要把家族歷練來當幌子,牽扯苑兒他們這是何必呢?”
都已經到了??ち耍藭r再說這些也于事無補,無非是發發牢騷罷了。
何良提起杯子,和何琛碰了一下:“也別太擔心了,苑兒身上不是還有你娘給的兩生盤法器護身嗎?”
何琛也嘆了口氣,提起杯子和叔叔碰了一下:“希望一切順利吧?!?/p>
反正那伙人消失都一個多月了,一個化元境,一個多月沒有消息,就是找到多半也是尸骨一具。
叔侄倆借酒澆愁,卻也不敢多喝,這黑什派來的差事,哪怕只是走個過場,也得切實履行。
很快,他們結了酒錢,就上樓回房了。
這番有關諜情的牢騷,只在角落那張酒桌上聊了片刻,聲音很小,就是離得最近的酒客,也沒能聽到。
然而,當兩人離去之后,那遠處的干瘦的赤幘男人,卻露出一絲帶著寒意的笑容來。
朱郡、素師、兩生盤法器……嘿,雖說是丟了之前的獵物,但也算有意外收獲了。
……
第二日,何家五人早早啟程,騎著馬繼續趕路。
因為前些時日的封禁,官道上有些擁擠,何家幾人都是江湖兒女,沒怎么猶豫就轉了小道。
快馬加鞭了一上午,妹妹何苑最先支撐不住了,嬌哼地開始耍起了小脾氣,非要歇息片刻。
何琛也同意了,一行五人便找了個樹蔭茂密的地方下馬休息。
本來只是暫歇,但第一次出遠門的何苑對什么都很興奮,非要何琛生個火堆,想試試露營是什么感覺。
何琛拗不過妹妹,只好臨時生了個火。
也罷,今早確實趕得比較急,下午的路程放緩些無妨。
就在他這么想著的時候,那道上忽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一個騎著棕馬的男人從他們來時的方向過來,將到路旁的時候,他拉了一下韁繩,停住了。
何琛只是有些意外,沒想到還有人和他們選了一樣的路線。
但何良卻眉目凝起,眼神戒備。
這馬上的人,他昨日在客棧里是見過的。
那是個干瘦的赤幘男人,他騎在馬上,微微仰首,露出粗大的鷹鉤鼻,和那雙眼角下垂的細長眼睛。
他沒有寒暄,也沒有廢話,他騎在馬上,張口就是一句:
“證我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