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夏帶著陸梨,和韓幼稚還真就在何家住下了。
不住白不住,客棧不是錢啊?
好在裴夏那小子沒有真的色膽熏心,在房間里喝干了一葫蘆酒,出門就讓何家給他安排了另一間客房。
隨后一連數(shù)日,甚至都沒有來打攪過韓幼稚。
在她看來這也未嘗不是好事。
自常郡遭遇邱勝,獲得四枚玉瓊以來,韓幼稚每天都找機會獨處,前往瓊霄玉宇凝練算芯,直到昨天,她終于達成了三十五枚算芯的目標(biāo)。
客房中,她從裙下掏出兩枚法器長釘,手掌摩挲,眼中頗為不舍,但最終還是光華一斂,將這兩根珍品法器收入了翠玉之中。
隨后她深吸一口氣,閉目沉心,浸入了瓊霄玉宇之中。
三十五枚算芯,兩把珍品級別的武夫法器,是她早與人談好的價格。
約莫一炷香后,盤腿坐在床上的韓幼稚身子一顫,重新睜開了眼睛。
她壓抑著內(nèi)心的興奮,手掌從腰上的玉佩上拂過,翠綠的光芒一閃而逝,一個精致的小盒落在手中。
她竭力壓制著指尖的顫抖,翻開了小盒的蓋子,細絨之上安然靜放的是一枚盤旋著九道玉紋的丹藥。
“仙人指路”,這是七境素師妙手才能偶得的丹藥,以評級論,雖然未至神遺,但已是珍品之極,不是人力可以輕易獲得的。
這一枚丹藥,對旁的化元境純是無用,因其最大的功效,乃是強化神識。
但所謂“神識”,本就是天識境界才能具備的。
唯獨韓幼稚,她曾經(jīng)在洛神峰至寶的幫助下,借由掌圣宮陣法地利晉入天識境,雖然被洛羨趕出掌圣宮之后,她的修為急速摔落,天識不再,但曾經(jīng)擁有的神識,卻仍然保留在她的身體里,只是限于修為無法使用。
瓊霄玉宇高人極多,韓幼稚最早就曾經(jīng)用二十枚算芯從一個高階素師那里打聽過像她這樣的狀況,該如何恢復(fù)修為。
得到的答案,就是這枚“仙人指路”。
如果神識擴張,能夠突破身體的限制,重新和她的靈府建立連接,那她就不必受累苦修,而能一蹴重回天識境!
韓幼稚接連吐息數(shù)次,才慢慢平復(fù)心中的激動,將小盒重新納入玉瓊之中,妥善保管。
丹藥來之不易,她必須找一個天時地利都萬無一失的時候,再重入天識。
走下床,提起茶壺猛灌了兩口涼茶,內(nèi)心漸漸清明。
她知道這并不全是好消息,瓊霄玉宇神通廣大不假,不然她也沒法這么快就找到路子,甚至直接獲得仙人指路這樣的珍貴丹藥。
但同時,九州之上的天識境并不算多,跌落境界卻神識不傷的更是少之又少,這次再把自己的招牌法器交易出去,如果瓊霄彼端有人有心要查那“圓臉絡(luò)腮胡漢子”的身份,她恐怕很難藏住。
只希望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別來找她就好。
整理了一下儀容,韓幼稚推開房門,一只腳剛邁過門檻,卻忽然,腳下靈光閃爍,她眼前一黑,好像失重一樣的扭曲感從四周傳來。
然后下一秒,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眼前的景象變成了何府后院的空地,而她則站在后宅一處廊道邊上。
她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身旁腳邊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韓姐姐,坐。”
韓幼稚低頭一看,陸梨正坐在廊道邊上,晃著兩條小短腿,手里捧著半個甜瓜,啃得來勁。
她差點都以為自己遭人暗算了。
收斂裙擺,就在梨子身邊坐下,接過她遞來的另外半個瓜,韓幼稚有些遲疑地小口咬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說道:“我是怎么……”
“哦,我給你門口下了個符陣。”
“符陣?”
“就這。”
梨子抬起一邊屁股,從下面摸出一張黃紙,上面用朱砂畫著繁密的扭曲紋路。
“全陣講究統(tǒng)合,我之前試著畫了,越小越難,我就換了個思路,畫符箓,然后把不同紋路的符箓拼在一起,組成一個小陣。”
韓幼稚也是素師,很快明白了陸梨的意思,不由得眼神驚愕地看向這個小不點。
之前在地宮,她能在那么短的時間里突破到六境,補完陣法,韓幼稚就已經(jīng)知道陸梨在素師一道上天賦斐然。
但沒想到,這丫頭甚至能自創(chuàng)出這種巧妙的辦法。
符箓和禁制一樣,也是陣法的變種,算是幫助素師臨陣施法的工具,雖然容納不了太強大的術(shù)法,但勝在方便快捷。
這么看,陸梨應(yīng)該是把她自己的術(shù)法刻在了符箓上,然后組合成了一個小巧的傳送陣。
嘶,以韓幼稚的修為,踩下去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察覺!
看著面前這個晃著小短腿的生物,韓幼稚真心覺得,這丫頭簡直是個妖孽。
然而一念未消,前方的庭院空地上,便突兀傳來一聲尖銳的鳴嘯,將她的注意力拉扯了過去。
裴夏正在練功。
他的刀劍演法始終帶著幾分外行看不懂的笨拙與樸實,然而其招數(shù)的萬般變化,其對于靈力乃至于劍氣的駕馭,卻是韓幼稚這么多年來從未見過的。
也是相處的時間有些久了,裴夏也不像隋知我或者厄葵那樣,帶著幾分高深的神棍氣質(zhì),所以韓幼稚有時候也會忘了。
其實這個人,才是真正的怪物。
他體魄強悍,甚至在自己這個化元境之上,一瞬成罡七百二,精純至極,內(nèi)鼎功成更是深如海淵。
這就罷了,他甚至還是個算力驚人的素師!
韓幼稚算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深呼吸,什么涼茶,真想冷靜下來,過來看看這師徒倆就行了。
裴夏用的是何家后院備著的練功劍,差不多微微出汗的樣子,便就收手,把劍一拋,精準(zhǔn)地落在了架子上。
看著他走回來,韓幼稚不禁問了一句:“以前怎么沒見你練過功?”
“以前不敢練,怕自己太強了。”裴夏是這么說的。
韓幼稚翻了個白眼,撇撇嘴:我傻了我信你這?
但這是真的。
因為三道心火的加持,裴夏對于人氣的依賴開始減弱,雖然在地宮出現(xiàn)過意外,但客觀來講,只要不是太過虛弱,他現(xiàn)在被禍彘控制的可能,相比微山時是降低了的。
這也是他為什么敢嘗試向通玄邁進的原因。
“可惜,我這靈力實在太深厚了,照這個進度下去,也不知道還得煉化多久才能突破。”
裴夏從梨子手里接過一塊毛巾,擦了擦汗,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慨。
一旁的韓幼稚聽不下去了,手上一個沒拿穩(wěn),把甜瓜都捏碎了:“你差不多得了啊!”
裴夏沒在意,自顧自地喃喃道:“可能需要一點天時地利……”
怎么感覺,這話有點耳熟呢?
就在陸梨甜甜啃瓜,裴夏和韓幼稚各自嘀咕的時候,過道彼端忽然傳來腳步聲。
一個何家的下人探頭過來,望著裴夏三人喊了一聲:“三位,老太爺有請,說是出海的事有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