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神花天下罕有,其價值自然遠超韓幼稚的法器。
有那么一瞬間,裴夏是想讓韓幼稚去把法器換回來,多的部分正好用來幫他采購其他需要的物資。
但想了想,既然說是禮物,就還是讓韓幼稚自己決定吧。
老韓人是懵的。
她看著手里的幽神花,表情突出一個歪比巴卜。
“收起來吧,”裴夏幫她合上了手掌,“我還有正事跟你說。”
韓幼稚這才回神,她兩頰紅的像在滴血,眼神局促又茫然。
但好像她自己有點沒意識到,還在故作鎮定地應聲:“哦哦,你說。”
“來秦州的事,你……你先別急,我現在只能聯系到你,有些事情正需要你在外州幫我操辦。”
裴夏沒有一口否掉韓幼稚來秦州的想法,這女人說這話的時候過于理所當然,總感覺沒那么容易說服她。
果然,聽到這話,韓幼稚的眼神也清明了許多。
可能是基于現代人的不信邪,以及對于古法修行的深刻理解,裴夏對于秦州所謂的絕靈,其實是有很多獨特的理解的。
只是這些理解需要時間和成本去印證,他沒法一口吃成個胖子。
思索片刻,裴夏還是決定先從基礎的部分開始:“靈籽,我需要一些靈植的種子,首先是煉制陽春丹所需,其次是養靈丹和金元丹煉制所需要的靈植種子,具體的種類你回去之后可以向梨子詢問,她有數的。”
韓幼稚連連點頭,口中呢喃復述著:“陽春丹、養靈丹、金元丹……”
都是恢復靈力的丹藥。
陽春丹是核心需求自不必提。
養靈丹,雖然裴夏用不上,可對于秦州的煉頭,尤其是低境界的修士來說,仍是不常見的滋補寶貝。
日后在江城山培養修士,裴夏總不能讓自己的門人弟子也去吃人吧?那要正經食補,需要的飯量可就太大了。
至于金元丹,一者材料珍稀難求,二者裴夏就是有了材料,更兼狀態飽滿,憑他的素師修為,在沒有禍彘幫助的情況下,還未必能煉制的出來,所以也是捎帶著讓韓幼稚留心就好。
既然都已經考慮到了靈植材料,那相應的丹爐也得準備。
不過韓幼稚玉瓊太小,肯定是放不下爐子的,還是回頭等裴夏自己去瓊霄玉宇尋摸吧。
老韓記了清楚,又抬起頭:“還有嗎?”
丹藥是目前最重要的物資,韓幼稚這兩百多顆陽春丹,已經是解了燃眉之急。
裴夏想了想,還是搖頭:“先就這些,秦州栽種靈植未必能成,以免做無用功。”
裴夏還想和老韓好好道個別,但十二顆丹藥的靈力已經消耗殆盡。
想到她這陣子苦等的背影,裴夏只能用最后這點時間和她約定,每三天的晚上子時,長短不論,一定在樓牌之下和她見一面。
算是報平安。
就這樣,靈力耗盡,裴夏重睜開眼睛,回到了寢宮的靜室里。
三個木盒還擺在身前,其中一個藥瓶已經空了。
裴夏又拿了一瓶丹藥隨身備用,將其他的都收回到玉瓊之中。
走出靜室,門外是一直在警戒的馮夭。
腦蟲與裴夏心意相通,雖然沒到讀心的地步,但隱約也能感知到裴夏的心緒穩定,應該是有好事。
裴夏也不掩飾,自打來了秦州之后,少有笑的如此爽朗:“走,出去逛逛。”
說逛也沒什么可逛的,一個多月,山上各地裴夏都已經勘驗過了。
宗門那些個屋舍也都是今天才開始建,一時半會兒沒什么起色。
轉了一圈沒看到周天,裴夏這才想起來,他早上好像是說過要下山去遛遛彎,許是還沒回來。
倒是馬石琳那邊,緊趕著船司開放這些天,又給山上送人來了。
這次比上次還多,十幾號人攢在山門口,左右張望。
這些大多是普通人,在船司討生活,也算有一技傍身,比如會算數會織布什么的。
這種在山上其實也沒啥用,但總算是正常人,比起流民要好帶的多。
讓裴夏意外的是,這其中還有一個藥師和兩個煉頭修士。
藥師在秦州絕對是最緊俏的人才了。
而那兩個煉頭,一個叫曹華,一個叫郭蓋,曹華年長些,郭蓋面相上應該到不了二十。
兩人修為也都不高,曹華是中品銅皮,郭蓋則剛剛入行。
難得的是,這兩人上了山也很守規矩,裴夏在靜室不讓打擾,他們也就和其他人一道在山門前等候。
聽話懂事,是目前江城山最需要的品質,小團隊還沒有明確的規章……啊不是,宗門律法,這個階段要是有人鬧事,就挺膈應的。
可能是馬石琳和姜庶提前篩選過了,也可能是單純地畏懼江城山或是虎侯的威名。
總之,能用。
“正好,有兩把子力氣,前面蓋房子正缺活兒呢,”裴夏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一塊兒干活培養培養感情,以后都是同門,先去忙,晚上給你們接風。”
他可不是亂拍的,下手的力度很有分寸,拍的他們一身銅皮哐哐作響。
兩人立馬就精神了,連連稱是,小跑著就去幫忙了。
早先搭的排屋正好夠用,這些新上山的暫時只是睡在望江樓的廳堂里,為了能有自己的住處,他們只能盡快把新屋子建起來。
裴夏遠遠看了幾眼。
活兒真是不輕松,尤其是那瓦匠,跑前跑后,忙的滿頭大汗。
那些個搬磚抱瓦的也塵土滿面,聽說還少木梁,有幾個體壯的正在后山砍樹。
不過神奇的是,就算這么累,也沒有人偷奸耍滑想著摸個魚,一個個不說帶著笑臉,起碼神情認真,目光中閃爍著期待。
裴夏并非有意為之,但此刻卻也明白過來,其實對很多很多的秦州人來說,“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改變生活”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付出就有回報,這在秦州是個大大的偽命題。
這不是回報多少的問題,甚至不是有沒有回報的問題,大多數時候,秦人是沒有為自己“付出”的資格和機會的。
就像如今的江城山。
如果不是裴夏,而是其他的軍閥走狗,那這些秦人只會被驅趕著上山,強迫勞動之后,再讓他們滾下山,或者滾上桌。
熱熱鬧鬧的活計,一直忙到夜色初升還未停止,是裴夏專程讓馮夭去叫停的。
從庫房里拿出腌肉和咸菜,煮上一鍋濃稠的熱粥,簡陋但管飽,算是裴夏給新上山的同門最熱烈的歡迎。
裴夏也和他們一起,就坐在廣場上,在這些新上新的門人帶著好奇的目光中,圍著大鍋喝粥。
直到擱下碗,裴夏喊了人帶新來的同門去望江樓休息,又專程把曹華和郭蓋留了下來。
“山主。”曹華和郭蓋不敢靠的太近,隔著四五步跪在地上,給裴夏磕了個頭。
如此大禮,裴夏也見怪不怪,這陣子上山的都這德性。
“起來吧,以后見我不用磕頭。”
裴夏走到近前:“過幾天我會教授山上弟子修行,你們入行早些,到時候多帶一帶大伙。”
說完,他從懷里摸出兩顆圓滾滾的養靈丹,拋給了他們。
郭蓋年輕還不識得這好東西,曹華可是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一把接住,攥在掌心,胳膊都在顫。
養靈丹,這可是頂級的食補,他此前在船司給江城山兢兢業業干了十年,才得過一顆賞賜。
結果今天就當個力工,搬搬磚頭,和和砂漿,就有這等機緣?
“愣著干什么?!”曹華連忙按住了郭蓋的頭,帶著小伙子一下又跪在了地上。
“多些山主賞賜!”
裴夏嘆了口氣,這磕頭的毛病,一次兩次是糾正不過來了。
他有些無奈地說道:“咱們山上雖然看起來破舊,但底蘊是有的,只要你們好好干,將來這種東西,多的是。”
“是!是!”曹華激動的面皮抽動,“我一定死在山上!”
這、這是好話嗎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