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粟能夠在十數道觸手之中穿梭自如,仰仗的是靈笑劍宗技近乎道的傳承舞步。
裴夏雖然有禍彘輔助,但想要短時間里學會這個,還是不現實。
他要教謝還的,是在江潮書院沒有教完的。
即是所謂“武藝”。
血口妖獸放聲嘶吼,數十道幼蟲觸手再次朝著謝還激射過來。
裴夏輕推了他一把,然后轉身后撤,手里長劍揚起。
他讓謝還學,謝還就真的在學,他看的很仔細。
裴夏沒有用手掌握劍,他是用小指在勾著劍柄。
這這種違反戰斗直覺的方法,讓謝還眉頭緊蹙,但北師學院里那一套套刀劍演法,還是壓住了他的疑惑,
小指能握緊劍嗎?
也許可以,但沒必要。
劍柄全不牢靠,懸在指彎中,連帶著劍身似乎也在搖搖晃晃。
這搖晃的劍身正迎向身前的兩道觸手,一觸即退。
謝還心里一緊,看吧,像這樣持劍,如何能夠對敵?簡直是兒戲!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那劍身折射著身后的靈光,輕盈地劃過一個半圈。
借著兩道觸手的反震之力,劍柄從小指的彎肚里滑入了無名指中。
且在回旋的過程中,它再次借力彈開了兩道射來的幼蟲觸手。
一柄翎**方的制式長劍,在裴夏手中仿佛化成了一道柔軟的白練。
相比于利用手腕來調整劍鋒,借力騰挪顯然更為靈巧,許多原本照顧不及的死角,此刻也被完美阻隔,所有的觸手都被他一時阻擋。
“但是……指上勾劍,怎么發力?”謝還還是覺得這樣不對。
果然,相比于謝還之前的應對,最早被裴夏震開的那兩道觸手并沒有真正退去,只是稍一遲疑,就又再次朝著裴夏撲來。
而且,此時裴夏已經退到了洞穴墻壁邊上,這逼仄的環境不允許他再次后撤拉扯空間。
如果身后無路可退,那這數十道觸手就會同時攻擊到他身上,任憑指尖換劍再快,也沒法同時抵擋全部的幼蟲。
確實不行。
裴夏默默地恢復了全掌握劍的姿勢。
謝還有點沒反應過來,怎么此刻無路可退,他反而換了握劍?
兩道幼蟲觸手擰動著身上的毒刺,朝裴夏探來。
這一次裴夏的劍上勁力十足,劍鋒過處,直接將其斬斷。
這不難,謝還剛才也斬斷了好些根,問題在于這些觸手數量太多,無法兼顧。
很快,又是兩道觸手扭動著激射而來,裴夏再次揮劍斬斷。
漸漸地,謝還發現了不對勁。
怎么裴夏已經無處可退,這些觸手卻反而像是約好了一樣,一次兩三根,一**地進攻?
腦海中閃過之前裴夏指尖換劍的模樣……
等等……指上劍力道不一,所以有的觸手被震退得近,有些則被震退得更遠?
所以一時的攢射,就成了可以化解的連綿攻勢!
戰斗持續數息,水池中探出的幼蟲觸手就被裴夏斬去近半。
那巨蟲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對,它沒有再任憑幼蟲次第進攻,而是嘶吼著想要重整態勢。
當那些觸手遲疑停頓的瞬間,裴夏一步邁出。
惡臭的腥風掀開他布衫的衣袂,長劍割開濁氣,他迎著巨蟲數步而上,直往它口器中揮劍!
這妖獸已經吃過一次虧,立馬吐露尖牙,趁著裴夏沒有附著罡氣,一口將他手里的鐵劍咬斷。
然而裴夏全不動容,他握著斷劍的劍柄,照舊揮斬而下。
一剎之間,宛如暮鼓晨鐘般沉悶浩蕩的轟鳴在他體內振響。
上百枚金色罡氣宛如活物從他的手臂上飛掠而出,在細密的金鐵聲中合攏成一道“劍罡”!
劍罡劈開尖牙,直入血肉,裴夏落劍不息,一刃到底!
凄厲的吼聲回蕩在整個幽深的洞窟中,伴隨著噴薄而出的鮮血,巨獸開始狂亂地扭動起自己粗壯白嫩的身軀。
數息之后,終于轟然倒地。
已經被澆成血人的裴夏抹了一把臉,轉頭把劍柄丟還給了謝還:“最后那個就不用學了,你以后入了兵家,勢比罡強。”
最后那個不用學,那什么要學呢?
是要學他那指上劍嗎?
謝還沉默片刻,他想起了江潮書院中那套樸實無華的刀劍演法。
不,指上劍再巧妙,也只是“招式”,單個招式,不能叫武藝。
他記得,刀劍演法有一招,是收劍藏刀,劍收了刀藏了,自然無法殺人,但恰恰是因為收劍藏刀,才能引出后續的進擊之法。
指上劍不關鍵,關鍵在于如何引導交手的局面……
他抬眸看向裴夏,呼出一口長氣:“受教了!”
裴夏朝他擺擺手:“一半還你爹手下留情,一半敬你舍身斷后……雖然你那幫兄弟一個也沒活下來就是了。”
走過謝還,迎向徐賞心等人,看著大哥心有余悸的眼神,他才收起那些一本正經,咧嘴笑了笑:“媽的,濺我一身血。”
他也不顧有人,就脫了上身衣服擦起臉。
這一行七個人,李檀中毒、王粟中毒、焦梁許月都受傷了。
裴夏左右看看,瞄向徐賞心,說道:“蠕蟲沒有腦子,這妖物能有些神智,可見修為不低,你去剖開它尸體看看,或許能有妖丹。”
妖獸也是溝通靈海修行,雖然不成章法,但追本溯源與人類修士并無二異。
所謂內丹,就是指妖獸境界堪比煉鼎后,近似于人類修士的丹田“內鼎”,有些格外凝實的,就會化成妖丹,死后也能被取出,是十分少見珍貴的靈材。
聽到“妖丹”二字,焦梁許月的臉上都浮現出幾分炙熱,但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傷勢,便又遺憾地嘆了口氣。
裴夏的實力,他們此刻是已經見識到了。
之前王粟還覺得,這或許是哪家出來游歷的公子少爺,真正的戰力是李檀這個通玄境。
沒想到啊,這妖獸配合幼蟲觸手和毒素,接連重創兩位通玄,還有謝還這個實力精神的煉鼎境,最后居然須臾之間被裴夏斬殺。
王粟雖然悟性不比謝三公子,但最后一劍那細密的罡氣他可看了個清楚。
那樣繁密精純、還能凌空駕馭的罡氣,可說是他生平僅見。
此時再看裴夏,王粟的眼神已經完全不同了。
這家伙,要真是哪家出來游歷的后輩,只怕其背景要深得可怕。
換別家女子,這蠕蟲尸體如此腥臭,要去剖開尋找妖丹,還得費些時力。
但大哥沒這問題,她提著好漢饒命,很快就帶著喜色驚呼一聲:“真有!”
一枚鵝卵大小的純白妖丹,被徐賞心從蠕蟲尸體中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