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百斤重的圓形石彈如流星墜地,狠狠砸在青黑色的墻面上。
碎石飛濺。
煙塵散去后,那堵巍峨的巨墻紋絲不動。
堅硬無比的青金石表面,僅僅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白印子。
校場上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片刻后,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哄笑聲。
“就這?”
站在墻頭的趙剛笑得前仰后合,差點從上面栽下來。
他拍著身下的墻磚,砰砰作響。
“姜大人,這就你想讓它塌的法子?給它撓癢癢嗎?”
底下的劉猛更是扯著嗓子吆喝。
“大家都散了吧!這娘們兒就是來逗樂子的!”
“什么工部奇才,我看是吹牛奇才!”
圍觀的百姓和賭徒們也紛紛搖頭。
“完了,我的一兩銀子算是打了水漂了。”
“早說她是騙子,你們非不信,這下好了,神仙難救?!?/p>
高臺之上,皇帝蕭徹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身邊的老太監低聲道:“陛下,這……怕是有些難辦了?!?/p>
蕭徹沒說話,只是死死盯著場中那個瘦弱的身影。
姜黎站在原地,臉上連一絲多余的表情都沒有。
她手里拿著那面小紅旗,再次舉了起來。
“仰角高二分,左偏三度,放!”
姜大錘二話不說,調整絞盤,再次拉下配重。
“轟!”
第二發石彈飛出。
這一次,它沒有打在中間,而是偏向了左上角。
依舊是“當”的一聲脆響,墻體毫發無損。
“哈哈哈!歪了!打歪了!”
劉猛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這么大的墻都能打歪,你們姜家鐵鋪是閉著眼睛干活的嗎?”
姜黎根本不理會,紅旗再次揮動。
“右偏七度,低五分,放!”
“轟!”
第三發,打在了右下角。
“再放!”
第四發,正上方邊緣。
“繼續!”
第五發……第六發……
一連十發石彈,就像是醉漢扔石頭,東一下西一下,毫無章法。
那堵墻上多了十個白點子,看起來就像是長了幾塊牛皮癬,滑稽可笑。
到了第十發打完,連一直支持姜黎的蘇文遠都看不下去了。
他顧不得禮儀,沖到姜黎身邊,急得滿頭大汗。
“姜大人!你這到底是在干什么?”
“這墻中間最厚,你打兩邊做什么?這根本打不動?。 ?/p>
不遠處的北渝使臣團里,傳來幾聲輕蔑的冷哼。
為首的正使操著生硬的語調,對身邊的大夏禮部官員說道。
“貴國的攻城之術,實在是……令人大開眼界?!?/p>
“若是換了我大北渝的‘開山錘’,只需三下,集中一點,此墻必破。”
“這種胡亂敲打的兒戲,簡直是在浪費時間。”
禮部官員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趙剛此時已經從墻頭上下來了,他大搖大擺地走到姜黎面前十步遠的地方。
“姜黎,十次機會你都用完了?!?/p>
他拔出腰刀,往地上一插。
“別浪費大家的時間了,自己過來領死吧!”
“本將軍看在你是個女流之輩的份上,給你留個全尸!”
姜黎終于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急什么?!?/p>
她隨手將手里的小紅旗扔給身邊的大哥姜山。
“才剛剛熱完身而已?!?/p>
趙剛被她的眼神激怒了。
“死鴨子嘴硬!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耍出什么花樣!”
姜黎沒有理他,徑直走到投石機旁。
她從懷里掏出那個奇怪的“滑尺”,在圖紙上比劃了一下。
然后,她親自爬上了操作臺。
“爹,換那顆最重的石彈。”
姜大錘一愣:“閨女,那顆有一百五十斤,怕是……”
“換?!?/p>
姜黎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姜家三兄弟對視一眼,合力抬來了一顆打磨得格外光滑的黑鐵石彈。
姜黎半跪在絞盤前,手指輕輕撥動著刻度盤。
她的動作很慢,很細。
每一次撥動,都只移動那么一絲絲。
蕭書白站在人群外,目光緊緊鎖定著她的手。
別人看不懂,但他看懂了。
前十次看似胡亂的打擊,每一次落點,都精準得可怕。
沒有一次偏離她預設的位置超過半寸。
這根本不是在亂打,這是在“布陣”。
雖然他不知道布的是什么陣,但他知道,最后這一擊,才是陣眼。
“好了。”
姜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鐵銹。
她指著墻體右側,離地約莫三尺高的一處地方。
那里有一塊看起來毫不起眼的青灰石。
既不是受力點,也不是結構中心。
“最后一發,打這里?!?/p>
趙剛看了一眼那個位置,更是笑得猖狂。
“那地方老子填了三層鐵板!你是嫌它不夠硬嗎?哈哈哈!”
姜黎沒有理會他的嘲笑。
她深吸一口氣,親自抓住了發射的拉桿。
“趙將軍,下輩子記得多讀點書。”
話音未落,她猛地拉下拉桿。
“嗡——”
這一次的破空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悶。
一百五十斤的黑鐵石彈,在空中劃出一道低平的弧線。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連高臺上的皇帝都忍不住站了起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石彈準確無誤地砸在了姜黎指定的那個點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也沒有碎石飛濺的場面。
只聽到“噗”的一聲。
就像是拳頭打在了敗革上,發出一聲沉悶至極的聲響。
那顆石彈并沒有被彈開,而是竟然……嵌進去了半分!
全場一片死寂。
趙剛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嵌在墻上的石彈,剛要開口嘲笑。
突然。
他的腳下晃了一下。
趙剛一愣,下意識地扶住身邊的親兵。
“怎么回事?地動了?”
親兵也是一臉茫然:“沒……沒有啊,大人?!?/p>
趙剛猛地抬頭看向那堵墻。
不知道是不是陽光太刺眼,他竟然覺得那堵堅不可摧的巨墻,在微微顫抖。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
“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