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瞿頌安提供的資金,四位前夫在陸衍的帶領下,找到了附近一家大型平價服裝超市。
選購過程又是一場雞飛狗跳。
殷岐裴對現代服裝的簡潔表示鄙夷,試圖尋找帶有龍紋或至少是繁復刺繡的款式,未果。玄鏡對化纖面料表示不適,指尖拂過衣物時眉頭微蹙。萊奧尼達斯則嚴格按照隱蔽、舒適、便于活動三項標準,迅速挑選了幾件深色基礎款。陸衍相對適應良好,但他對打折區這個概念表現出了明顯的不習慣。
最終,當他們從試衣間走出來時,畫風已然突變。
殷岐裴穿著一件純黑色T恤和一條休閑長褲,緊繃的布料勾勒出他鍛煉良好的肌肉線條,長發依舊束著,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被削弱了不少,更像一個……氣場強大的健身教練或落魄藝術家?
玄鏡換上了簡單的白色襯衫和米色長褲,銀發用一根最普通的皮筋松散束在腦后,少了幾分仙氣,多了幾分清冷的文藝感,像美術學院走出來的模特。
萊奧尼達斯一身深灰T恤和工裝褲,身姿筆挺,眼神銳利,配上他昨晚拿軍用匕首利落削短的板寸,活脫脫一個剛退伍的特種兵。
陸衍則選擇了看起來質感稍好的Polo衫和休閑褲,金絲眼鏡依舊,精英范兒猶存,但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更像一個……暫時遇到困難的創業者。
生存第一步——偽裝融入,勉強完成。
接下來是實踐瞿頌安提出的“能力變現”。
陸衍找了一家網咖,用身上最后一點現金開了臺機子。他坐在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眼神專注。他沒有啟動任何游戲,而是打開了股票交易軟件模擬盤、各類財經新聞網站和商業信息查詢平臺。
“我需要重新熟悉這個世界的經濟規則和資本流動模式。”他對另外三人解釋,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滾動,“找到信息差,或者被低估的機會。”
殷岐裴對電腦屏幕不感興趣,他更關注網咖里的人群。他觀察著網管如何管理,玩家之間的交流,甚至有人因為游戲失利而爆發的短暫沖突。
他在學習這個世界的市井和人心。
玄鏡則安靜地坐在角落,面前放著一杯白水。他閉目養神,雖然神識無法外放,但他超乎常人的感知力,讓他能清晰地捕捉到網咖里每一個人的情緒波動——興奮、焦慮、憤怒、無聊。
他在理解這個世界的情緒和**。
萊奧尼達斯坐在陸衍旁邊,同樣打開了一臺電腦。他沒有看財經新聞,而是進入了本地政務網站、招聘平臺、技能培訓論壇,甚至是一些基礎的編程教程頁面。
他在系統性地構建這個社會的運行規則和知識框架,并尋找可能的切入點。
幾個小時過去,陸衍揉了揉眉心,對萊奧尼達斯說:“發現一個可能。附近大學城有大量二手教材交易需求,但信息分散,交易效率低。我們可以做一個信息整合和線下對接的小生意,不需要太多本金。”
萊奧尼達斯調出地圖和大學生論壇信息,快速分析:“可行性高。目標群體集中,需求明確。初步計劃:收集供需信息,設定固定交易點,每單收取少量服務費。”
說干就干。
憑借陸衍的口才和萊奧尼達斯正利的清晰信息列表,他們很快在大學城論壇和布告欄發布了免費代找二手教材的信息。
殷岐裴和玄鏡負責在約定地點進行線下交接。
起初,殷岐裴拉不下面子,但當第一個學生帶著懷疑的目光找來,并成功用低于市場價二十塊錢買到急需的專業書后,那聲真誠的“謝謝大哥”讓他緊繃的臉色緩和了不少。他發現自己似乎……擅長鎮住場子?至少那些想討價還價的或者挑刺的學生,在他沒什么表情的注視下,都乖乖閉嘴付錢了。
玄鏡則負責核對書籍和信息,他過目不忘,效率極高。而且他身上那種沉靜的氣質,莫名讓學生們覺得可靠,甚至有個女生紅著臉多問了他幾個關于考研專業選擇的問題,玄鏡基于之前快速瀏覽到的相關信息,給出了極其客觀冷靜的分析,讓那女生茅塞頓開,臨走又多付了十塊錢,說是咨詢費。
陸衍統籌全局,負責線上溝通和定價策略。萊奧尼達斯則不斷優化流程,比如制作簡單的信息登記表、規劃最有效率的取書送書路線。
忙碌了大半天,傍晚時分,四人回到他們臨時落腳的一家小旅館房間。
陸衍將一把零零散散的鈔票和硬幣倒在床上清點。
“扣除交通和打印表格的成本,凈收入……”他頓了頓,“二百八十五塊五毛。”
房間里一陣沉默。
這個數字,甚至不夠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曾經的一杯酒、一塊靈石、一顆能量膠囊。
然而……
殷岐裴看著那堆零錢,哼了一聲:“蠅頭小利。”
但眼神里卻沒有了最初的暴怒和鄙夷,反而有一絲……奇異的光芒。這是他憑借自身能力,在這個世界賺到的第一筆錢。
玄鏡看著自己因為整理書籍而沾染了些許灰塵的手指,平靜地說:“眾生營營,皆為利往。今日方知,粒粒皆辛苦。”
他的感悟總是帶著點超脫的哲學味道。
萊奧尼達斯已經在筆記本上記錄:“項目教材中轉初步試驗成功。利潤率低,但現金流穩定,可復制性強。建議持續運營至積累初步資本。”
陸衍推了推眼鏡,臉上露出一點幾乎看不出的笑意,那是一種久違的、攻克一個小難題后的成就感,盡管這難題在以前的他看來微不足道。
“至少,”他總結道,“我們今晚可以不用靠瞿頌安的接濟,吃一頓像樣的飯了。”
他們用自己賺來的錢,在旅館附近的小餐館點了四碗加肉和蛋的面,甚至還奢侈地要了一瓶最便宜的啤酒。
當瞿頌安因為不放心,循著之前陸衍隱約提過的大學城附近找過來,在小旅館前臺打聽時,老板指著樓上說:“就那四個特別扎眼的小伙子?剛回來,好像還挺高興,買了酒上去呢。”
瞿頌安愣了一下。
高興?
買了酒?
她走上狹窄昏暗的樓梯,來到他們房間門口。門沒關嚴,她透過門縫,看到里面的景象——
四個大男人擠在狹小的房間里,殷岐裴皺著眉嘗了一口啤酒,評價道:“寡淡無味!”卻還是又喝了一口。陸衍和萊奧尼達斯正在討論明天如何擴大業務范圍。玄鏡靠在窗邊,看著樓下街景,側臉在夕陽余暉中顯得有些柔和。
瞿頌安默默地看著,沒有進去打擾。
她心里有些復雜。
她希望他們能自立,這樣就不會來煩她。但看到他們真的靠自己在泥地里掙到第一口飯吃,那種頑強的生命力,又讓她心里某個角落微微動了一下。
只是動了一下而已,她立刻提醒自己。
瞿頌安轉身,悄悄離開了旅館。
房間里,陸衍若有所覺地朝門口看了一眼,只看到空蕩蕩的走廊。
他端起那杯劣質啤酒,對另外三人示意:
“為我們在這個世界……活下去。以及,找她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