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嵩如同虛脫了一般,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看向陳鋒的眼神,只剩下了無盡的恐懼。
“筆墨伺候?!?/p>
陳鋒對著旁邊的校尉淡淡的說道。
很快,一份長達數十人的名單,以及當年構陷陳廣的所有細節,都被記錄了下來。
名單上,赫然包括了數名六部要員,以及幾位手握兵權的侯爵。
甚至,連漢王朱高煦的名字,也隱晦的出現在了其中。
看著這份名單,紀綱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他知道,一場真正的血雨腥風,要來了。
“紀指揮使,”
陳鋒將供詞收好,看著紀綱,說道:“人,我已經審完了?!?/p>
“接下來,該怎么做,就看你的了?!?/p>
“陛下,可還在等著我們的結果。”
說完,他不再看地上的張嵩一眼,轉身便向外走去。
只留下紀綱一人,站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
他看著陳鋒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
忌憚,嫉妒,還有一絲……殺意。
這個少年,太可怕了。
不僅武功深不可測,手段更是狠辣無比。
最重要的是,他深得圣心。
這樣的人,如果不能為己所用,那就必須,盡早除掉!
否則,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紀綱的眼中,殺機一閃而逝。
當陳鋒走出陰森的詔獄,重見天日之時,他知道,自己已經將那把懸在無數人頭頂的屠刀,磨得更加鋒利了。
張嵩的供詞,就是他手中最致命的武器。
他沒有立刻將這份供詞呈報給皇帝,而是在紀綱的衙門里,找了一間靜室,用筆墨,將那份名單,原封不動的抄錄了一份。
原件,他交給了紀綱。
而這份抄錄的副本,則被他小心翼翼的收入了儲物空間。
這不是信不過紀綱,而是信不過人性。
在這權力的游戲中,多留一張底牌,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做完這一切,陳鋒才施施然的離開了錦衣衛衙門,返回了自己位于朱雀大街的府邸。
他知道,接下來,該輪到紀綱表演了。
而他,只需要靜靜的等待,等待風暴的來臨。
……
錦衣衛指揮使司,內堂。
紀綱獨自一人,坐在太師椅上,反復看著手中的那份供詞。
每一個名字,都像一根針,刺得他眼皮直跳。
六部侍郎、大理寺卿、都察院御史、甚至還有兩位手握兵權的侯爵……
這張關系網,盤根錯節,幾乎牽扯了半個朝堂。
最讓他心驚的,是供詞中,張嵩隱晦提及的,與漢王朱高煦的幾次密會。
雖然沒有明說,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這個陳鋒……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啊……”
紀綱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感到一陣頭疼。
查,還是不查?
查,就意味著要與這半個朝堂為敵,甚至可能得罪權勢滔天的漢王。
不查,那就是欺君之罪,一旦被那個手段通天的少年捅出去,自己項上人頭難保。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來人!”
思慮良久,紀綱終于下定了決心。
“備馬!本官要入宮面圣!”
他決定,將這個燙手的山芋,重新扔回給皇帝。
讓那位至高無上的君王,來做最后的決斷。
……
漢王府。
書房之內,氣氛壓抑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漢王朱高煦,將一個名貴的青花瓷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巨響。
“廢物!一群廢物!”
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本王養你們何用!連一個黃口小兒都對付不了!”
在他的面前,跪著幾名身穿黑衣的幕僚,一個個噤若寒蟬,頭都不敢抬。
“殿下息怒!”
一名年紀稍長的幕僚,顫聲說道:“誰也……誰也沒想到,那個陳鋒,竟然……竟然有如此通天的手段……”
“手段?”
朱高煦冷笑一聲,眼中充滿了暴戾之氣,“我看不是他手段通天,是你們太過無能!”
“現在好了!張嵩那個蠢貨,落入了錦衣衛的手里!”
“以紀綱的手段,你們覺得,他能撐多久?”
“一旦他把本王供出來,父皇那里,本王該如何交代!”
一想到父皇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朱高煦的心中,就涌起一陣難以抑制的恐懼。
他雖然軍功赫赫,深受父皇喜愛,但他也清楚,父皇最忌諱的,就是皇子結黨營私,覬覦儲君之位。
張嵩,就是他安插在文官集團里,最重要的一顆棋子。
如今,這顆棋子,不僅廢了,還可能反過來咬自己一口。
“殿下,”
就在這時,一個陰柔的聲音,從書房的角落里響起。
只見一個身穿道袍,手持拂塵,仙風道骨的老道士,緩緩走了出來。
“事已至此,驚慌無用?!?/p>
“為今之計,只有兩個選擇?!?/p>
“哦?道長請講?!?/p>
看到此人,朱高-煦的臉色稍緩,語氣也客氣了幾分。
這位道長,是他秘密招攬的奇人,精通奇門遁甲,卜算之術,為他出過不少主意。
“其一,”
老道士伸出一根手指,“壯士斷腕。在張嵩開口之前,讓他,永遠的閉上嘴?!?/p>
“詔獄,是錦衣衛的地盤,紀綱又是父皇的鷹犬,想在里面殺人,難如登天?!?/p>
朱高煦搖了搖頭。
“那就只有其二了?!?/p>
老道士的眼中,閃過一絲詭譎的光芒。
“將所有罪責,都推到太子殿下的身上。”
“什么?”
朱高煦猛地一驚,“道長的意思是……”
“呵呵,”
老道士撫了撫長須,陰惻惻的笑道:“殿下別忘了,當年陳廣一案,太子殿下,可是主張嚴查的。而張嵩的‘開海策’,最大的受益者,也是負責管理內帑,主管商稅的太子殿下?!?/p>
“我等只需暗中散播謠言,就說,是太子殿下為了打壓異己,獨攬財權,才指使張嵩,構陷了陳都指揮使?!?/p>
“而那陳鋒,不過是太子殿下手中,用來對付我等的一把刀而已?!?/p>
“如此一來,不但可以將殿下您從泥潭中摘出去,更能借此機會,狠狠的打擊太子的聲望!”
“一石二鳥,豈不妙哉?”
聽完老道士的毒計,朱高煦的眼睛,瞬間亮了。
“妙!實在是妙??!”
他一掃之前的頹喪,興奮的在大堂內來回踱步。
“沒錯!大哥一向以仁厚示人,最重名聲!只要我們把這盆臟水潑到他身上,父皇就算不信,心中也難免會生出芥蒂!”
“到時候,我再以清君側為名,聯合朝中對太子不滿的勛貴,一同向父皇進言……”
朱高煦越想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太子被廢,自己登上儲君之位的場景。
“好!就這么辦!”
他猛地一拍桌子,“傳令下去,讓我們的人,立刻開始行動!”
“把水,給我攪得越渾越好!”
一場針對太子的陰謀,在漢王府的深處,悄然展開。
而此刻的陳鋒,正在自己的府邸中,悠閑的品著茶。
他通過火眼金睛,早已將漢王府內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想把水攪渾?”
“借刀殺人?”
陳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可惜,你們的對手,是我?!?/p>
“一個,開了全圖掛的玩家。”
他放下茶杯,眼中閃爍著看好戲的光芒。
他很期待,當這兩股同樣強大的勢力,因為自己的出現而提前碰撞時,會爆發出怎樣絢爛的火花。
而他,將作為那個唯一的漁翁,坐收所有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