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密林深處的寒意透過衣衫滲入肌膚,李根生手臂上的血咒斑痕隱隱發燙,像是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皮肉下鉆動。蘇曼卿用隨身攜帶的草藥汁反復涂抹斑痕,可那些紅網狀紋路不僅沒有消退,反而順著血管向心口蔓延了幾分,看得她臉色愈發凝重。
“日記里只提了血咒是趕尸門禁術,卻沒說解法。”蘇曼卿放下藥碗,指尖微微顫抖,“普通的解毒草藥對它根本沒用,剛才用秘錄玉佩的光芒照射時,斑痕倒是淡了些,可玉佩的力量有限,撐不了多久。”
沈若雁蹲在一旁,將雙槍拆開擦拭,聽到這話動作一頓:“湘西一帶能解奇毒異咒的,除了趕尸門那些邪門法子,就只有苗寨的蠱醫了。我小時候聽父親說,鳳凰城以西的臘爾山苗寨,有位叫‘蠱婆婆’的老人,據說能解百蠱破千咒,只是她脾氣古怪,從不輕易見外人。”
“不管有多古怪,我們都得去試試。”李根生咬著牙站起身,剛一用力,手臂的劇痛就讓他眼前發黑,“趙玄鐵拿到空錦盒,肯定會循著蹤跡追來,我們必須在血咒發作前找到解法。”他清楚血咒的厲害,一旦神智被侵蝕變成尸奴,后果不堪設想——他絕不能成為傷害蘇曼卿和沈若雁的怪物。
三人不敢耽擱,借著月光辨別方向,連夜向臘爾山趕去。沿途山路崎嶇,李根生的腳步越來越沉重,血咒帶來的眩暈感陣陣襲來,好幾次都險些摔下陡坡,全靠蘇曼卿和沈若雁一左一右攙扶著才勉強前行。天快亮時,他們終于看到了苗寨的輪廓——依山而建的吊腳樓錯落有致,竹籬笆圍著的庭院里晾曬著彩色的蠟染布,空氣中飄來淡淡的糯米香和草藥味。
剛走到寨門口,兩個手持苗刀的年輕漢子就攔了上來,他們頭戴銀飾,身著靛藍苗服,眼神警惕地打量著三人:“外來人?寨子里不接待陌生人,快走!”
沈若雁上前一步,從行囊里掏出一塊成色極好的銀錠遞過去,語氣誠懇:“兩位大哥,我們是來求醫的。我朋友中了趕尸門的血咒,只有蠱婆婆能救他,求你們通融一下。”
漢子們看到銀錠眼神動了動,卻還是搖了搖頭:“蠱婆婆說了,趕尸門的事她絕不插手,你們還是走吧,免得惹禍上身。”話音剛落,寨子里突然傳來一陣銅鑼聲,緊接著就看到幾個苗民舉著火把跑出來,口中喊著“尸邪進村了”的苗語,神色慌張。
李根生三人臉色驟變,轉頭就看到密林邊緣出現了十幾個黑影,正是趙玄鐵的尸兵!為首的趙玄鐵握著彎刀,遠遠喊道:“李根生,交出秘錄玉佩和血玉蟾,老夫還能給你個體面的死法!否則讓這苗寨上下都陪你陪葬!”
“不好,他是故意追來的,想逼我們交出玉佩!”蘇曼卿立刻將秘錄玉佩藏進衣襟,“苗寨百姓無辜,我們不能連累他們!”
攔門的苗家漢子也認出了尸兵,臉色大變,其中一人急聲道:“你們跟我來!蠱婆婆在寨后山洞煉蠱,或許她能出手!”說罷轉身就往寨子里跑,三人連忙跟上。吊腳樓里的苗民聽到動靜,紛紛拿出獵槍和苗刀,在寨口組成防線,可面對刀槍不入的尸兵,很快就被逼得節節敗退,慘叫聲和火把燃燒的噼啪聲混在一起,打破了苗寨的寧靜。
寨后山洞隱藏在瀑布之后,穿過濕漉漉的水簾,洞內豁然開朗,石臺上擺放著數十個陶罐,里面浸泡著各色毒蟲草藥,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腥香。一位身著黑色苗服的老婆婆正坐在石凳上捻動蠱蟲,她頭發花白,臉上刻著細密的皺紋,雙眼卻亮得驚人,看到三人沖進來,渾濁的眼珠掃過李根生的手臂,冷哼一聲:“趕尸門的血咒,果然陰毒。”
“求婆婆救救他!”蘇曼卿“噗通”一聲跪下,將秘錄玉佩掏出來放在石臺上,“這是我父親留下的玉佩,里面藏著元代古墓的秘密,只要您能解血咒,我愿意把它送給您!”
蠱婆婆拿起玉佩端詳片刻,又看了看李根生手臂上的斑痕,突然笑了:“丫頭,這玉佩對別人或許有用,對老婆子可沒用。不過嘛——”她指了指洞外,“趙玄鐵那老東西毀我苗寨安寧,這筆賬我得討回來。想解血咒也可以,你們得幫我做一件事。”
“婆婆請講!”李根生忍著劇痛說道。
“尸兵靠趙玄鐵的控尸符驅動,而控尸符的核心是‘尸王蠱’,就養在他胸口的錦袋里。”蠱婆婆從陶罐里取出一只通體碧綠的蟲子,“這是‘破蠱蟲’,你們設法將它放進趙玄鐵的錦袋,毀掉尸王蠱,尸兵自然會失去控制。事成之后,我就給你解咒。”
話音剛落,山洞外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石塊碎屑從洞頂掉落。沈若雁跑到水簾后一看,驚呼道:“不好!趙玄鐵用炸藥炸開了寨口防線,尸兵已經沖進來了!”
蠱婆婆臉色一沉,將破蠱蟲裝進一個竹管遞給蘇曼卿:“這蟲子怕火,只能近身投放。山洞左側有密道通向寨中曬谷場,你們從那里繞到趙玄鐵身后,老婆子去幫苗民抵擋尸兵!”說罷她拿起石臺上的銅鈴,搖響一串清脆的鈴聲,洞內陶罐里的毒蟲紛紛爬出,跟在她身后沖出了山洞。
三人順著密道快速移動,剛鉆出出口,就看到曬谷場上尸兵正瘋狂屠戮苗民,蠱婆婆驅使著毒蟲爬到尸兵身上,毒蟲鉆進尸兵的傷口,那些尸兵頓時動作紊亂,抽搐著倒地。可趙玄鐵手中的彎刀揮舞得虎虎生風,蠱蟲剛靠近就被他斬斷,幾個苗民慘叫著倒在刀下。
“我去吸引他的注意力,曼卿你趁機投放破蠱蟲!”李根生抽出短刀,不顧手臂劇痛,吶喊著沖向趙玄鐵。短刀與彎刀再次碰撞,火星四濺,李根生借勢翻身跳起,故意露出手臂上的血咒斑痕:“趙玄鐵,你這破咒也不過如此!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場!”
“死到臨頭還嘴硬!”趙玄鐵被激怒,揮刀猛攻,兩人纏斗在一起。蘇曼卿藏在曬谷場的草垛后,緊緊攥著竹管,手心全是冷汗。沈若雁在一旁開槍掩護,子彈打在趙玄鐵的肩頭,卻被他身上的軟甲擋住,只留下一個淺痕。
趁著趙玄鐵躲閃子彈的間隙,李根生猛地一腳踹向他的胸口,趙玄鐵踉蹌后退,胸口的錦袋露了出來。“就是現在!”李根生大喊一聲,故意賣了個破綻,讓趙玄鐵的彎刀砍向自己的右臂。蘇曼卿抓住機會,像離弦的箭般沖出去,將竹管對準錦袋用力一戳,破蠱蟲“嗖”地鉆了進去。
趙玄鐵察覺到異樣,低頭看向錦袋,只見錦袋瞬間鼓起,接著“噗”的一聲裂開,通體碧綠的破蠱蟲從里面爬出來,正啃咬著一枚黑色的蠱卵——那正是尸王蠱!“不!”趙玄鐵發出一聲慘叫,渾身抽搐著倒在地上,身上的尸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那些還在纏斗的尸兵失去控制,紛紛倒在地上變成了冰冷的尸體。
蠱婆婆趕過來時,看到地上的尸體和破蠱蟲,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尸王蠱已毀,趙玄鐵也中了破蠱蟲的余毒,這輩子都沒法再煉制尸兵了。”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三粒黑色的藥丸,“這是解咒丹,李根生先吃一粒壓制血咒,剩下的帶回山洞,配合藥浴服用三日,血咒就能徹底解除。”
李根生服下藥丸,手臂上的灼痛感立刻緩解了不少,斑痕也淡了許多。苗民們圍上來,對著三人連連道謝,寨老還拿出陳年的米酒和臘肉招待他們。篝火旁,蘇曼卿為李根生包扎新添的傷口,指尖不經意間觸到他的肌膚,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言說的情愫——經歷過生死考驗,那些曾經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隔閡,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消散。
沈若雁坐在不遠處,看著篝火映照下的兩人,舉起酒碗一飲而盡。米酒的辛辣嗆得她眼眶發紅,可她臉上卻露出了釋然的笑容——她終于明白,喜歡一個人不是占有,而是看著他平安喜樂。她將腰間的香囊解下來,悄悄放在李根生的行囊旁,那上面繡著的“根”字,在火光下閃著柔和的光。
深夜,李根生在山洞藥浴時,無意間摸到了行囊里的香囊。他看著香囊上細密的針腳,想起沈若雁這些年的陪伴與付出,心中滿是愧疚。蘇曼卿站在洞外等候,看到他出來,遞過一件干凈的衣衫:“若雁說,她要回長沙重整鏢局,以后不再跟我們冒險了。”
李根生握緊香囊,望著沈若雁離去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他知道,這場旅程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而日記里提到的元代古墓,還藏著更多未解開的秘密。蘇曼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將秘錄玉佩和血玉蟾放在他手中:“趙玄鐵雖然失勢,但趕尸門的殘余勢力還在,而且古墓里的秘術一旦出世,必然會引來更多覬覦者。我們不能退縮。”
李根生看著手中的玉佩和血玉蟾,月光下,兩者都散發著淡淡的光暈,仿佛在指引著方向。他轉頭看向蘇曼卿,眼神堅定:“不管前路有多兇險,我都會陪你走下去。找到古墓,揭露所有真相,告慰蘇伯父和我祖父的在天之靈。”
遠處的山林里,一只夜梟發出一聲凄厲的啼鳴,仿佛在預示著前方未知的危險。但此刻的兩人心中,沒有絲毫畏懼——他們的手中握著真相的鑰匙,身邊有彼此的陪伴,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足以坦然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