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那張設計簡約卻質感十足的名片,徐一鳴的心跳尚未平復,姜欣的電話已經撥了出去。
她簡潔明了地吩咐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我的酒樓經理,王冰,十五分鐘內到。”她將手機隨手扔在沙發上,目光重新落回徐一鳴身上,“你最好期待你的魚,值得我的人半夜跑這一趟。”
徐一鳴沒吭聲,只是默默將名片收好。
他知道,這是考驗,也是機會。
十五分鐘,分秒不差。
門鈴響起,一個穿著熨帖白襯衫,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文干練的中年男人提著一個精密的電子秤和幾個厚實的防水袋站在門口,正是王冰。
“姜總。”王冰恭敬地點頭,目光掃過一地狼藉的廚房和渾身濕透的兩人,臉上卻沒有絲毫多余的表情,顯然是見慣了大場面。
“東西在箱子里,稱一下。”姜欣言簡意賅。
接下來的場面,充滿了專業而高效的商業氣息。
王冰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將那條還在掙扎的黑鱸拎了出來,掛上秤鉤。
電子秤上的紅色數字一陣狂跳,最終穩穩地停在了“25.32斤”上。
“二十五斤三兩二。”王冰報出數字,“姜總,這品相,野生的黑鱸能長到這個個頭,實屬罕見。肉質絕對是頂級的。”
姜欣微微頷首,看向徐一鳴。
二十五斤多,一斤一百……
“按一百算,兩千五百三十二塊。”王冰已經飛快地按著計算器,“給你抹個零,算你兩千五百五十。”
兩千五百五十!就這一條魚!徐一鳴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接下來是金鱗鯛,鰱魚,草魚……王冰的手腳麻利,分類稱重,飛快地計算著。
最終,所有的魚加起來,又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剩下的總共是兩千兩百三十五塊。”王冰抬頭,“加起來一共是四千七百八十五塊。”
四千七百八十五!這筆錢,幾乎是他過去一個月的工資!
就在王冰準備轉賬時,徐一鳴卻突然開口:“王經理,零頭就不要了,湊個整,四千七就行。”
王冰一愣,看向姜欣。
這小子,有點意思。
不是那種見了錢就走不動道的蠢貨,懂得讓利,懂得放長線。
“行,那就四千七。”她拍了板。
徐一鳴看著手機上那一串數字,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于徹底松弛下來。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默默地拿起墻角的拖把,開始清理廚房和客廳的積水。
水聲嘩嘩,拖把與地板摩擦發出沉悶的聲響。
姜欣就那么倚在客廳的墻邊,抱著雙臂,靜靜地看著那個埋頭干活的背影。
燈光下,他濕透的T恤緊貼著后背,勾勒出寬闊而結實的肌肉線條,汗水順著脖頸滑落。
她有些恍惚。
明明昨天還是個在自己手下唯唯諾諾,連轉正都要求著自己的職場菜鳥。
今天卻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
這個男人,好像變得陌生了,也……更有魅力了。
姜欣的心里五味雜陳。
本該是一場正兒八經的修水管,怎么就陰差陽錯地演變成了現在這種局面?
自己不僅沒追究他弄壞水管的責任,反而還成了他的大客戶。
真是荒唐。
“喂,”她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你既然這么能釣,有沒有路子弄點觀賞魚?”
徐一鳴回過頭,臉上帶著疑惑。
“我朋友圈里那幫人,錢多得沒處花,就喜歡在家里搞些大魚缸,養點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姜欣的語氣帶著慵懶,“什么野生錦鯉,金龍銀龍,或者品相好的原生斗魚、鳑鲏。那些東西,比吃的可值錢多了。你要是能弄到,我幫你銷,價格絕對比你賣河鮮高得多。”
徐一鳴的心猛地一跳。
觀賞魚?他以前只當個樂子,從未想過這也能成為一條財路。
“我……我試試吧。”他嘴上應承著,心里卻已經活泛開來。
自己的超能力,在水下如同親臨,找幾條漂亮的魚,還不是手到擒來?
清理完積水,徐一鳴便告辭離開。
姜欣沒有留他,只是在他出門時,淡淡地拋下一句:“魚不錯,合作愉快。”
拖著空空如也的魚箱,帶著琪琪,徐一鳴走在回村的夜路上,腳步前所未有的輕快。
推開家門,一股濃郁的飯菜香氣撲面而來。
小姑陳美清正坐在桌邊,面前擺著一桌豐盛的晚餐,見他回來,臉上立刻露出笑容。
桌上,有自家熏的臘肉香腸、有曬的魚干,還有一鍋熱氣騰騰的酸菜燉豆腐。
“快去洗手吃飯!都給你熱著呢。”
徐一鳴的飯量依舊驚人,一桌子菜,他一個人就風卷殘云般掃掉了大半。
陳美清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眼神里滿是慈愛。
吃完飯,徐一鳴拿出手機,沒有多言,直接給陳美清的微信轉了四千塊錢。
提示音響起,陳美清拿起手機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屏幕。
“一鳴!你……你哪來這么多錢?”她的聲音瞬間拔高,“你是不是去做什么壞事了?你跟姑說實話!”
徐一鳴見她這副模樣,心里一暖,笑著抓了抓后腦勺:“姑,你想哪兒去了。這是我今天賣魚掙的。”
“賣魚?賣魚能掙四千塊?你當姑是傻子啊!”陳美清根本不信。
“真的!”徐一鳴連忙解釋,“我今天運氣好,釣到一條二十多斤的大黑鱸,還有好多值錢的魚。正好碰上個開大酒樓的老板,全給我高價收了。”
他一邊說,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李沐月那張高傲又別扭的俏臉。
要不是這位財神奶奶送的頂級魚竿,還有那條自己搶來的黑鱸,哪有今天這筆橫財。
陳美清還是將信將疑地盯著他,徐一鳴只好把遇到魚群的瞎話又編了一遍,說得有鼻子有眼。
看著侄子真誠的眼神,陳美清心里的石頭才算落下一半。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眼眶有些發紅。
想她自從哥哥嫂子意外過世后,自己又得了重病,欠下巨債,這些年就沒走過什么好運。沒想到,侄子這兩天光是釣魚,就給家里掙回來六千塊錢。
“一鳴啊,”她抓住徐一鳴的手,語重心長,“咱家窮,但人不能窮志。錢要掙,但必須是干干凈凈的錢!你千萬不能走歪路,不然姑到了地下,都沒臉去見你爸媽!”
“姑,你放心!”徐一鳴鄭重地點頭,“我保證,掙的每一分錢,都干干凈凈!”
夜深了,徐一鳴躺在床上,卻久久無法入睡。
力量,金錢,還有姜欣拋出的新路子,一切都像一場夢。
第二天,當天光微亮時,一陣熟悉的黏膩感將他從睡夢中喚醒。
他睜開眼,低頭一看,毫不意外,自己的身體再次被一層薄薄的綠色泥垢所覆蓋。
不過,相比于前兩次厚得像盔甲一樣,今天的綠泥已經稀薄了不少。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渾身舒坦。
站起身,他感覺視野似乎又高了一分,伸手一摸門框頂,以往需要踮腳才能碰到,現在卻輕而易舉。
又長高了!
他快步走進浴室,果然,那只熟悉的木桶里,琪琪正愜意地泡在水中,只露出一個黑乎乎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