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賭注,惡毒至極。
不僅要奪人錢財,更是要將人的尊嚴踩在腳下,碾進泥里。
他篤定,這兩個軟腳蝦,一個窮鬼,一個嬌小姐,絕對沒這個膽子接。
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把剛才丟掉的面子,連本帶利地找回來。
“怎么?不敢了?”張志遠譏諷道,“剛才那股勁兒呢?一個大男人,一個大小姐,連這點膽子都沒有?”
李沐月氣得渾身發抖,可理智告訴她,這根本就是個死局。
對方的魚窩已經發了快一個上午,魚群都聚過去了。
自己這邊剛打的窩子,要把魚誘過來,最快也得一兩個小時。
總共就四個小時,怎么比?
這根本不是打賭,這是**裸的羞辱!
她剛想開口拒絕,卻不料身旁的徐一鳴,竟是輕笑了一聲。
“賭注太小了。”
張志遠和張鵬飛都愣住了。
李沐月也猛地扭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徐一鳴。
這家伙,是真瘋了還是假瘋了?
張志遠瞇起眼睛,這小子,要么是深藏不露,要么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哦?那你想怎么玩?”他壓下心頭的疑慮,試探道。
“很簡單?!毙煲圾Q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他們身旁的那個大號魚護,里面幾十條活蹦亂跳的江魚擠作一團,“如果我們贏了,你們之前釣的這些,也得歸我們。”
張志遠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爆發出一陣狂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身邊的張鵬飛也跟著嘿嘿傻樂,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哈哈哈哈!好!好!夠狂!”張志遠抹了把笑出來的眼淚,“我他媽就喜歡你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行!就按你說的辦!要是你們贏了,我們哥倆今天所有的漁獲,連帶這滿護的魚,全都給你們!”
他之所以敢答應得如此爽快,無非是吃定了徐一鳴這邊不可能贏。
打窩誘魚,講究的是個時間。
他這邊是經營了一天的熟窩,魚已經形成了進食習慣。
徐一鳴那邊是生窩,等窩子里的味道散開,把魚聚過來,最少兩個小時打底。
四個小時的比賽,他們有足足兩個小時的領先優勢,這怎么輸?
這小子,不過是想在女人面前逞英雄,打腫臉充胖子罷了!
“徐一鳴!你是不是瘋了!”李沐月急得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壓低了聲音,“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我們不可能贏的!”
“信我。”徐一鳴回頭看了她一眼。
李沐月的心莫名一顫。
那雙眼睛里沒有半分虛張聲勢,只有深不見底的自信。
鬼使神差地,她竟松開了手。
“口說無憑,萬一到時候耍賴怎么辦?”張志遠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打開了錄像功能,鏡頭對準了徐一鳴和李沐月,“來,對著鏡頭,把剛才的賭注再說一遍!省得到時候某些人輸了,趴在地上哭鼻子不認賬!”
鏡頭懟到臉上,李沐月下意識地偏過頭。
她倒不是心疼那幾萬塊的裝備,只是“學狗叫、地上爬”這幾個字,像毒刺一樣扎在她心上。從小到大,她何曾受過這種屈辱?要是真輸了,這視頻再被傳出去……
“怕什么。”徐一鳴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帽子、口罩、太陽鏡,捂得跟個粽子似的,就算在地上滾兩圈,誰認得出來是你?”
“你!”李沐月又氣又急,揚起粉拳就朝他胸口捶了一下,“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開玩笑!我跟你說,裝備輸了就輸了,你要是敢讓我……”
她話沒說完,徐一鳴卻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心,”他看著她的眼睛,“我們不會輸。”
李沐月的心跳,沒來由地漏了一拍。
而就在他們說話的這片刻,徐一鳴的視野,早已穿透了渾濁的江水。
水下,一場無聲的戰爭正在上演。
琪琪此刻簡直就是一位水下戰術大師。
它輕巧地懸浮在張志遠二人的窩點上方,靈巧地避開那兩枚懸在水中的魚鉤。
它沒有多余的動作,既不攪起大片的泥沙,也不發出任何聲音。
琪琪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是一個眼神,一個輕微的擺尾,就足以讓那些趨食的魚群瞬間炸開,四散奔逃。
被驅趕的魚群,在這兩天已經被徐一鳴和李沐月投喂得上癮了。
離開了張志遠的窩點,那股熟悉的、更具誘惑力的香味,便成了它們唯一的方向。
于是,浩浩蕩蕩的魚群,開始朝著李沐月打窩的那片水域,悄然集結。
“好了!計時開始!”張志遠錄完視頻,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得意洋洋地甩下了魚竿。
接下來,就是欣賞這兩個蠢貨絕望表情的時刻了。
然而,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
他和張鵬飛的浮漂,別說點了,連一絲輕微的晃動都沒有。
這不正常!
就在掐魚開始前,他們倆還連竿不斷,怎么打了個賭,這魚口就像是被人掐斷了似的?
反觀另一邊。
“中了!”
李沐月手腕一抖,一尾巴掌大的鯽魚被她干凈利落地飛上了岸。
“哎呀,開竿魚,運氣不錯嘛!”大小姐心情瞬間好了起來,一邊摘魚,一邊故意朝著張志遠的方向瞟了一眼。
張志遠的臉黑了下來。
沒過幾分鐘。
“又中了!這條個頭還不??!”
李沐月再次揚竿,一條黃澄澄的鯉魚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她身邊的徐一鳴也開始陸續上魚,雖然頻率和個頭都比不上她,但也穩穩地保持著節奏。
張志遠和張鵬飛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憋屈和不解。
“媽的,邪了門了!”張鵬飛忍不住罵了一句,“哥,再補點窩子吧!把魚再誘回來!”
“補!”
兩人一合計,又抓出大團的窩料,狠狠地砸進了水里。
可他們不知道,水下的琪琪,看到那團散開的窩料,非但沒有離開,反而眼中閃過不屑。再好的窩料,在恐懼面前,也一文不值。
李沐月那邊,因為之前扔下了一整塊蝦磚,窩料肥厚,誘魚效果強勁。
她越釣越興奮,臉上的郁悶一掃而空,甚至開始哼起了小曲,每釣上一條魚,都要故意大聲報數,那聲音清晰地傳到張志遠二人耳中,比任何嘲諷都更刺耳。
徐一鳴倒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沒帶窩料,也不好意思開口跟李沐月要,所以上魚的尾數,漸漸被大小姐拉開了一截。
不過他此刻的心思,也完全不在魚上了。
他的目光,幾乎全部聚焦在了水下的琪琪身上。
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盤旋——從琪琪下水到現在,已經快兩個小時了。
一條狗,能在水下憋氣兩個小時?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對生物學的認知!
就在他此刻,身旁李沐月的一聲尖叫。
“徐一鳴!快看!你的漂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