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無人接聽。
兩遍,依舊如此。
第三遍,電話被直接掛斷。
張友鋼沒有絲毫猶豫,按下了第四次。
這一次,電話終于通了張鵬飛像是剛從噩夢中驚醒:“喂……喂?鋼,鋼叔?”
“睡了?”張友鋼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讓電話那頭的張鵬飛打了個激靈。
“啊……是,是啊,今天有點累,就,就睡得早了點……”
“是嗎?”張友鋼輕笑一聲,“我交代你和志遠(yuǎn)辦的事,怎么樣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五秒,張志遠(yuǎn)結(jié)結(jié)巴巴:“鋼叔……那事兒……我,我不想干了……我不敢了……”
“什么意思?”張友鋼壓低聲音。
“我……”張鵬飛還想解釋什么。
“別廢話。”張友鋼直接打斷了他,“給你十分鐘。現(xiàn)在,立刻,滾到我家里來。”
說完,他便掛了電話,將手機(jī)重重地拍在紅木書桌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不到十分鐘,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張鵬飛站在門口,臉色慘白,渾身還在微微發(fā)抖。
張友鋼甚至沒有抬頭看他一眼,也沒有招呼他坐下,只是自顧自地擺弄著茶具,用滾燙的開水沖洗著茶杯。
空氣里還殘留著雪茄和茶香,此刻卻壓得人喘不過氣。
“怎么回事。”他像是在問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
張鵬飛瞬間崩潰了,他幾乎是撲到書桌前:“鋼叔!徐一鳴那小子……他是個瘋子!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要殺了我們!”
他語無倫次地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倒了出來。
從他們怎么撬開徐一鳴家的窗戶,到怎么翻箱倒柜,再到被突然回家的徐一鳴堵個正著,最后說到那柄在月光下被丟出的斧頭。
張友鋼沖洗茶杯的手停住了,他緩緩抬起頭,斥責(zé)道:“我只讓你們?nèi)シ业睦埃艺矣袥]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誰讓你們進(jìn)屋偷內(nèi)衣的?”
張鵬飛辯解道:“我們……我們是想栽贓他個變態(tài)的名聲……”
“蠢貨!”張友鋼猛地將手中的茶杯砸在桌上,滾燙的茶水四濺,嚇得張鵬飛一哆嗦,“你們是豬腦子嗎?把他逼急了對你們有什么好處?”
“我們哪知道他敢殺人啊!鋼叔,這事兒我真不敢再干了,再干下去,命都沒了!他看我們的眼神,跟看死人沒區(qū)別!”
“這事,不是你能不能拒絕的。”張友鋼重新拿起一個茶杯。
“鋼叔……”
張友鋼瞥了他一眼:“你家那條漁船的租賃合同,是不是也快到期了?”
這一句話,死死扼住了張鵬飛的喉嚨。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敢說一個不字,他家賴以為生的飯碗,立刻就會被砸得粉碎。
“我……我一個人干不了……”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志遠(yuǎn)呢?”
“我……我聯(lián)系不上他……”
“我再問一遍,你到底,聯(lián)系得上嗎?”
張鵬飛在他的注視下,冷汗涔涔,再也撐不住了:“能……能聯(lián)系上……可他根本不敢回來!他說……他說要不是當(dāng)時戴著偷來的摩托車頭盔,那一斧頭下來,他的腦袋已經(jīng)像西瓜一樣被劈開了!”
“哼,”張友鋼冷哼,“要不是他戴著頭盔,徐一鳴那小子才不敢真把斧頭扔過去。”
“不!”張鵬飛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畫面,失聲反駁,“不是的鋼叔!他當(dāng)時扔斧頭的樣子,根本沒管志遠(yuǎn)戴沒戴頭盔,他就是擺明了要殺人!他就是個瘋子!”
張友鋼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quán)衡什么。
他不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而是直接下達(dá)了命令:“你現(xiàn)在就告訴張志遠(yuǎn),如果不想他爹媽明天就在村里的魚蝦加工廠沒了工作,就帶著那個頭盔,還有那把斧頭,立刻,馬上,出現(xiàn)在我面前。”
這一次,連十分鐘都沒用上。
不過幾分鐘,一個身影就從院子的陰影里竄了出來。
張志遠(yuǎn)渾身濕漉漉的,頭發(fā)上還掛著水草,散發(fā)著一股魚腥和柴油混合的怪味,狼狽不堪地沖進(jìn)了書房。
他告訴張友鋼,自己一直就沒敢走遠(yuǎn),貓在碼頭一艘廢棄的破漁船里。
“還算聰明,知道躲在眼皮子底下。”張友鋼打量著他,點了點頭,隨即眉頭一皺,“東西呢?”
張志遠(yuǎn)愣了一下,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下意識地回答:“斧頭和頭盔……我怕被人發(fā)現(xiàn),給……給扔到海里去了……”
張友鋼閉上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再睜開時,滿是失望:“我以為你比鵬飛聰明點,沒想到……也是個蠢貨。”
張鵬飛還愣在原地,不敢說話。
張志遠(yuǎn)看著張友鋼的表情,他突然醒悟過來,猛地抬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我真是個豬腦子!我真是沒腦子啊!”他懊悔地捶著自己的頭。
張鵬飛被他這一下給弄蒙了。
張志遠(yuǎn)卻已經(jīng)想通了其中關(guān)竅,臉上滿是絕望和悔恨:“鋼叔……我明白了……我要是把那帶血的頭盔和斧頭留下,再去找人做個傷情鑒定……我們就能一口咬死徐一鳴是故意傷害!他就算不坐牢,也得脫層皮!”
“現(xiàn)在證據(jù)沒了,”他沮喪地癱坐在地上,“我們就算報警,也拿他沒辦法了……”
張友鋼冷冷地看著他們倆:“指望我罩著你們?別做夢了。徐一鳴現(xiàn)在是個瘋子,我沒工夫陪你們玩。但是,他想整死你們兩個,比碾死兩只螞蟻還容易。”
一句話,讓兩人噤若寒蟬。
看著他們恐懼的樣子,張友鋼話鋒一轉(zhuǎn),拋出了橄欖枝:“不過,你們畢竟是姓張的。只要你們老老實實聽我的話,把事辦好,我自然會照顧你們,提攜你們?nèi)摇!?/p>
他給兩人各倒了一杯茶:“回去,給我死死盯住徐一鳴。先搞清楚一件事——他家里,到底有沒有養(yǎng)那條打傷阿橫的狼狗!”
兩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點頭。
張鵬飛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就準(zhǔn)備離開。
張志遠(yuǎn)卻沒動,他看著張友鋼:“鋼叔,鵬飛他先走吧,我……我還有點事想跟您單獨說說。”
張鵬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張友鋼則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
門關(guān)上后,書房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你想說什么?”
張志遠(yuǎn)往前湊了湊,姿態(tài)放得極低:“鋼叔,我想請您提點一下……接下來,我到底應(yīng)該怎么辦?”
張友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小子,開竅了。
他沉吟片刻,手指在桌上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你知道村里現(xiàn)在誰最有錢嗎?”
“張富。”
“你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嗎?”
張志遠(yuǎn)搖了搖頭。
“他以前,就是給你叔我,辦一些見不得光的事。你要記住一句話,敬酒不吃,就得吃罰酒。”
張志遠(yuǎn)渾身一震,瞬間明白了張富的發(fā)家史,也明白了張友鋼的意思。
“還有,”張友鋼的聲音幽幽傳來,“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
張志遠(yuǎn)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徐一鳴家隔壁!”
張友鋼滿意地點了點頭:“孺子可教。大家都是一個姓,血濃于水。只要事情辦得漂亮,我保證,你就是下一個張富,甚至比他更風(fēng)光。”
這是巨大的誘惑和許諾。
張志遠(yuǎn)猛地站起身,對著張友鋼深深地鞠了一躬。
“鋼叔您放心!我張志遠(yuǎn)這條命,從今晚起,就是鋼叔您的!徐一鳴那小子,我一定把他查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