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他那定格在她肩側(cè)的幽亮目光，茗嫻攏了攏紗衣，整理好衣衫，淡聲應了句，“二爺隨意。”

只這兩個字，宋南風已然察覺到異常，“你一直喚我的名，怎的突然改了稱謂？”

“有什么區(qū)別？反正都是你。”

宋南風那修長的指節(jié)閑敲著桌面，審視她的目光布滿了疑云，“聽起來生分。”

自從看清他的真面目之后，茗嫻就恨極了他，但她還要查宋南風謀害她父兄的線索，暫時不能與他翻臉，可“南風”這般親昵的字眼，她再也喚不出口，單是想象都覺反胃。

且茗嫻也知道，宋南風此人極其敏感，他最擅長察言觀色，稱謂的細微變化也能令他生出疑心，她故意在今日改了稱謂，自然是想好了迷惑他的借口，

“心月也這樣喚你，你也沒什么意見。”

“她是妾，哪能與你相提并論？我們才是夫妻，是一家人。我娘一直催著你生孩子，我知道你的壓力很大，所以才納心月為妾，倘若她能懷上，我娘也就不會再逼你喝藥。”

他的理由總是那么冠冕堂皇，說謊話從不眨眼，察覺到他的大掌已然攀上她后腰，茗嫻身子頓僵，不動聲色的快步往前走，避開他的輕撫，行至妝臺前坐下，手持象牙梳，冷笑道：

“那我合該多謝心月妹妹，為我分憂。”

盡管隔著薄紗，宋南風依舊能隱約看到她柳要的曲線，但這遠遠不夠，他還想除去障礙，繼續(xù)探索她的細膩柔滑，然而她在梳理青絲，他還有正事詢問，也就暫時止住遐思，在桌畔坐下，

“明堯是趙家的外孫，皇上居然會選他做伴讀，你不覺得怪異？”

燭火恍照，宋南風的雙眼幽如銀蛇，黑亮陰惻的盯著她，一眨不眨，似在觀察她的神情變化。

他該不會在懷疑明堯的身世吧？但這事兒從無人提過，若非前幾日母親提及，就連茗嫻也不知內(nèi)情，按理說宋南風也不會知曉，茗嫻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自亂陣腳，

“這叫恩威并施，帝王慣用的馭下之術。既懲戒了趙家，又施恩于咱們宋家，不至于寒了你的心。”

宋南風的確一路高升，但他尚未站到權(quán)利的頂端，他并不認為自己能左右皇上的意志，

“唔？是嗎？皇上還會在意我的感受？”

“若是先帝一朝，你還得等待時機，如今新帝登基，朝局尚不穩(wěn)固，且朝中大都是舊臣，各懷鬼胎，皇上應該是想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而你是年輕臣子中的佼佼者，最適合帝王拉攏。

若皇上篩除明堯，那么其他朝臣就會默認趙家之禍會牽連于你，往后誰還會將你放在眼里？你辦差也會受阻，唯有留下明堯做伴讀，朝臣才會敬畏你，你才能更好的為皇上效力。”

茗嫻之言有理有據(jù)，給宋南風吃了一顆定心丸，沉思片刻，宋南風才道：“明日你送明堯入宮，順道再去見一見敏太妃，這尊翡翠觀音，應該能入她的眼。”

宋南風打開盒子，茗嫻自鏡中瞄了一眼，但見那尊白底飄陽綠的翡翠觀音極具巧思。

層疊衣袂線條流暢，每一抹綠都飄得自然灑逸，尤其是觀音手中的玉凈瓶，瓶口柳枝的那抹綠恰到好處，如此細膩精妙的雕工，必是老師傅的工藝。

“這不是咱們庫房里的東西吧？配色如此清雅靈巧的觀音像，著實少見。”

宋南風眸光微爍，“底下人孝敬之物，來路干凈，你且放寬心。原本是想送給我娘，既然敏太妃一心向佛，還是送給她品鑒，方能物盡其用。你代我盡了這份孝心，料想敏太妃會承這份情。”

茗嫻只希望明日能順利進宮，解決父兄的困境，她也就沒拒絕，隨口應下。

道罷此事，宋南風行至她身后，俯身圈住她，高挺的鼻梁在她小巧的耳畔來回廝磨著，“我喜歡你身上的若榴香，明明很淡雅，卻醉人心神……”

說話間，他噙住她的耳珠，大掌甚至往她肩側(cè)探去。

久違的親昵令茗嫻脊背僵直，猶記得最初成親之時，茗嫻尚未從創(chuàng)傷之中走出來，宋南風一靠近，她便心生惶恐，情緒失控。

那時宋南風并未對她用強，溫柔的安撫著她，只道先與她培養(yǎng)感情，不著急圓房。

正因為他的耐心呵護，半年的相處過后，茗嫻逐漸接受了他，不再排斥與他親昵。當她下定決心，與他做真正的夫妻時，關鍵時刻，宋南風卻戛然而止，沒再繼續(xù)。

那時他的面色很難堪，才成親不久的茗嫻不懂這些，也不好意思問他，只從嬤嬤們的閑談中猜出，他可能是有隱疾。

據(jù)嬤嬤們所說，男人的隱疾，要么天生有障礙，要么是受過重傷，再不然就是有心結(jié)。可茗嫻并未瞞過他，宋南風一早就知道她的遭遇，他仍舊愿意娶她，那就不該有心結(jié)啊！

直至五年后，宋南風納心月為妾，茗嫻才悲哀的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首先排除了正確答案！宋南風沒有任何問題，他可以與別的女人歡好，獨獨無法與她圓房，正是心結(jié)作祟！

如今他終于在心月面前證明了他是真男人，竟又反過來找她，試圖再次向她證明。

然而宋南風的心狠手辣已經(jīng)磨去了茗嫻對他的愧疚，她已不愿再像從前那般卑微妥協(xié)，心下嫌惡的茗嫻及時覆住他的手背，

“明兒個明堯就要入宮了，往后我很難見到他，今晚我想去陪陪孩子，順道看他的行裝是否收拾妥當。”

若榴香繚繞在鼻息間，加之身后環(huán)抱的視角正好可以看到雪山的起伏，懷中嬌軟挑起他的無限遐思，宋南風氣息漸沉，

“難得我有興致，我們再試試，也許這次可以……”

“來日方長，以后再試，我不想錯過明堯離家前的最后一晚。”

宋南風面色漸沉，長臂禁錮著她，不許她離開，“孩子重要還是我重要？在你心里，明堯永遠都排在第一位！我算什么？你不是說想為我生個兒子嗎？我們本就房事不順，難得我有念想，你非得掃興？”

即使茗嫻說過會站在他這邊，可宋南風總覺得最近她對他的態(tài)度略有些冷淡，今晚他必須用這種方式來驗證，但凡她拒絕親近，便極有可能存了二心！

他突然發(fā)瘋，異常固執(zhí)，茗嫻便已猜到，宋南風又對她起了疑心。

拒絕會惹他懷疑，順從又令她惡心，她實不愿再被宋南風這條陰狠的蛇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