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涌的冥力,瞬間席卷了整個衡業殿。
殿宇四角懸掛的幽藍鬼火瘋狂搖曳,明滅不定。
司緣裙裾上繁復的血色暗紋仿佛活了過來,隱隱流動,映襯著發間那朵妖異曼陀羅的冷光,更顯得她好似瘋魔。
衡業秦王端坐于上首冰冷的玄玉王座之上,面沉如水。
她周身威壓非但沒有減弱,反而節節攀升,與司緣的磅礴氣勢分庭抗禮。
轟!能量在虛空中震蕩。
空間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劇烈扭曲。
整個閻羅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牛頭馬面等陰差早已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被鉤住的秦天殘魂更是像狂風中的燭火,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死亡邊緣的他,看向司緣的眼神充滿了狂熱。
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沖啊,司緣秦君!
針鋒相對的殺意交鋒,眼看就要徹底崩裂、失控!
下一刻。
“呵呵呵呵……二位同僚何至于此,為了一個無恥之徒,要拆了衡業殿不成?”
圓滑中帶著幾分沉渾的聲音,瞬間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持。
殿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影。
來者一身玄色。
身材高大微胖,面上笑呵呵的,一雙細長的眼睛閃爍著看透世情的精明光芒。
正是十殿秦宮中老成持重、以擅長調停聞名的燃孽秦王。
她邁著悠閑的步伐,幾步便走入風暴核心區域。
兩股即將爆炸的恐怖威壓,在接近她身前三尺時,被悄然卸開。
她笑瞇瞇地分別朝衡業和司緣拱了拱手:“消消氣,消消氣。”
衡業與司緣冷冷的,都不說話。
“司緣惜才,重情。衡業執掌刑律,鐵面無私,都令人敬佩!”
“關乎渡船傾覆的事故,殺這一個廢物痛快,但他口口喊冤,我十殿秦王斷不能落了個草菅魂命的名號。”
燃孽微微前傾身體,壓低聲音。
“以我愚見,不如把他攀咬的那兩人一并提來,當面對質?”
“一來可讓真相大白于你我眼前,二來嘛……也能看看,那渡船之上,是否真如這秦天所言,還有別的詭異亡魂,要是誤放了大患,日后在你我領地之內興風作浪,不也是個麻煩?”
燃孽一番話,鞭辟入里。
秦天松了口氣。
司緣眼中的猩紅略微消退,她冷哼一聲,雖然不甘,但燃孽的面子卻不好駁。
心思一轉,利用那兩人給秦天脫罪,也不失為一個更好的計策。
衡業周身的冰寒之氣也收斂了幾分。
燃孽所言確實在理,渡船傾覆之事透著詭異。
她司掌刑律,自當查明,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漏洞。
短暫的目光交鋒后,衡業松開了緊攥驚堂木的手指。
“可。燃孽此言有理。牛頭馬面,著判官簽發提魂敕令!”
“孤倒要看看,秦天口口聲聲的元兇,究竟是何等模樣。”
燃孽秦王笑容可掬地撫掌:“甚好!”
不忘笑瞇瞇地安撫一下地上的秦天:“小兄弟暫且忍忍,稍后自有分曉。”
司緣冷哼一聲。
刻著復雜符文的提魂敕令卷軸憑空凝結,裹挾著刺骨的陰風和鬼火,瞬間消失在幽冥之中。
殿磚之上,驀然出現兩個幽冥漩渦。
漩渦中心,空間扭曲波動,兩道身影被無形的力量裹挾著,緩緩浮現。
正是秦霽玉和雷嬌兒。
“秦……秦王……”雷嬌兒只覺眼前一晃,看到那散發著威壓的三道身影,雙腿登時一軟。
“噗通”一聲匍匐在地,顫抖著,頭都不敢抬起半分。
秦霽玉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他打量著眼前三人,眼皮一跳。
果然!
這三人的模樣,和秦家祠堂里掛著的三幅畫像一模一樣。
當年隕落于黑鳳洞府秦家天驕,沒想到,竟在冥界成為了執掌生死的殿前神君。
這其中的過往,是否又和悠悠的曾經有著密切的關系呢?
感受到這個年輕人審視的目光,三位秦王的眉頭都不約而同一皺,一種被螻蟻褻瀆的震怒席卷腦海。
燃孽和衡業面容冷肅,并沒有直接宣泄她們的憤怒。
旁邊癱軟在地上的秦天撐著一口氣,像是一只垂死掙扎的狗腿子,撐著半個身子厲喝道:“就是這個孽魂,就是他混到了船上!這廝真是好大的膽子,見了神君竟然不跪!”
司緣抬手:“大不敬,該死!”
恐怖的冥力瞬間朝著秦霽玉罩了過去。
那架勢,分明不在意查問,只想把這不敬的螻蟻當場碾死!
秦霽玉眉梢一挑,嘴角勾起譏誚:“好大的官威啊!”
地上跪伏的雷嬌兒,聞言虎軀一震。
難以置信地望向身旁那個站得筆直的身影!
秦霽玉,他知道他在說什么嗎?
人都死了中二病還沒好嗎?
怎敢挑釁十殿秦君的威嚴!
那可是神君、閻王,執掌此間、眾魂俯首的至高存在!
別說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秦家人,就算他是第二重天的戰神高手隕落,到了這冥土,也要在閻王面前低頭啊。
雷嬌兒抖如篩糠。
司緣秦王的冥力已經奔至。
雷嬌兒害怕地閉上了眼睛,牙關緊咬,不忍再看那即將在眼前發生的、魂飛魄散的慘烈一幕。
心頭被一絲酸澀堵住。
這個瘋子……明知是死路一條,卻還是跳進了那幽冥漩渦陪她。
不為別的,只為了給她作人證。
可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魂飛魄散,無力反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