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小平安伸出小手指,指了指小念初,有點怯懦地說:“我……我想跟她姓。”
這話一出,大家都愣了一下。
應燦燦正好湊過來,一聽這話,頓時樂了,口無遮攔地打趣道:“哎喲喂!小不點兒,倒插門才跟女孩姓呢。”
“燦燦!”秦霽玉一個眼刀甩過去,臉色難看。
這話能隨便對小孩子說嗎?
應燦燦吐了吐舌頭,趕緊躲到自家青龍身后。
秦霽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煩躁,蹲下身,盡量用溫和的語氣對小平安說:“名字和姓氏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著急決定。你先在家里安心住下,好不好?”
小平安看著秦霽玉,感覺到他情緒有點復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往小念初身邊靠了靠。
小念初可不管大人們那些彎彎繞繞,她只覺得小朋友想跟自己姓,是喜歡自己、想跟自己一起玩。
她高興地拉起小平安的手:“好啊好啊!那我們以后就更是一家人啦!走,我先帶去玩我家大黃狗。”
說著,就興高采烈地拉著還有些拘謹?shù)男∑桨玻T口蹲著的大黃走去。
看著兩個孩子手牽手離開的小背影,秦霽玉幽幽嘆了口氣。
“唉……”
秦悠悠走到哥哥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別想太多。輪回已過,前世種種都已結束。隨緣吧,兒孫自有兒孫福。”
秦烈也走了過來:“悠悠說得對。爹選擇了重新開始,那就是全新的生命。我們啊,就把他當親孫子疼,把念初當親孫女養(yǎng)。孩子們能快樂長大,比什么都強。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
秦霽玉看著父親和妹妹,點了點頭。
是啊,現(xiàn)在糾結這些確實為時過早。
重要的是眼前,是把這兩個有著特殊淵源的孩子,平安、健康、快樂地撫養(yǎng)成人。
※
日子一天天過去。
小念初和小平安如同兩株得到最好滋養(yǎng)的幼苗,茁壯成長。
他們在修煉一途上,都展現(xiàn)了令人驚嘆的天賦,進步神速,遠超尋常孩童。
然而,這天賦之間,卻也分出了高下。
小念初不愧是冥王秦霽玉和陸清瞳的嫡親血脈,天賦異稟,悟性極高。
她對靈氣的感應和掌控有著近乎本能的敏銳,修煉起來事半功倍。
再加上她性子活潑好動,精力旺盛得仿佛用不完。
而小平安,雖然天賦同樣不俗,底子也好,但不知是不是因為早年顛沛流離傷了根基,還是性格使然,在修煉的銳氣和進取心上,比起小念初總是差了那么一截。
他更沉靜,更傾向于穩(wěn)扎穩(wěn)打,少了些拼勁。
于是,秦家練功場上便時常出現(xiàn)這樣一幕:
“平安!看招!”
小念初清脆的喝聲響起,身形如電,小手帶著凌厲的掌風就朝小平安拍去。
小平安往往只能堪堪架住,被震得后退幾步,臉上露出些許無奈和苦笑。
“步伐太慢了!反應再快一點!”
“靈力運轉(zhuǎn)要更流暢!再來!”
小念初儼然把自己當成了小平安的總教頭,每天雷打不動地抓著他進行特訓,美其名曰幫助平安進步。
說是特訓,但在旁觀的秦烈和秦霽玉眼里,這跟單方面毆打沙包也沒太大區(qū)別。
小平安常常被攆得滿場跑,雖然念初下手有分寸,不會真?zhèn)菆雒妗€是有些凄慘。
奇怪的是,小平安從不真的生氣,也不喊苦喊累。
最多就是揉揉被拍疼的肩膀,小聲嘟囔一句“念初,輕點……”,然后又在下一聲“快來!”的召喚中,認命地沖上去。
起初,秦霽玉看到自家寶貝女兒如此彪悍,被揍的還是自己祖父的轉(zhuǎn)世,心情十分復雜,既怕女兒吃虧,又有點不忍直視,心里直呼自己不肖子孫。
后來,經(jīng)過觀察,他又放心了。
他們發(fā)現(xiàn),小平安雖然看似處于“弱勢”,但眼神清澈,神情坦然,對小念初的“特訓”全無怨懟,反而在一次次對練中,根基被打磨得越發(fā)扎實穩(wěn)固。
小念初,雖然嘴上督促得緊,下手也有分寸,每次小平安有所領悟或進步,她笑得比誰都開心,還會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靈果塞給他,像個真正關心哥哥的妹妹。
一個天賦高的孩子,用自己獨特的方式,拉著另一個孩子共同進步。
但小平安面對秦家其他人時,可就沒這么和諧了。
他自己也覺得奇怪。
秦家這些人,隨便拎出一個都是能震懾一方的高手,身上的氣息一個比一個強。
可不知為何,除了對秦玉、秦芙那幾位真正德高望重的先祖,他會發(fā)自內(nèi)心地恭敬之外,面對其他秦家人,比如秦正焦、秦正安這些太爺爺輩,秦烈這個爺爺輩,秦小榮、秦葉這些叔伯輩,還有一些更年輕的子弟……
他心里半點畏懼都沒有。
非但不怕,還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尤其是當他看到這些身負絕技的秦家子弟,在修煉上偷懶耍滑、敷衍了事,或者處理族務漫不經(jīng)心時,他心里就莫名竄起一股無名火,忍不住就想上前說幾句。
這一日,秦家打鐵場。
秦正焦偷懶不想鑄器,嘀嘀咕咕和百里炎璇商量著,等會兒要溜去歡樂谷新開的靈食街嘗嘗鮮。
“我說徒兒,這鑄器也太枯燥了,悠悠這是把我們當牛使啊,每天兩眼一睜就是給她新開的電影院鑄造座椅,太無聊了……”
“師父說得對,今兒就到這吧,不如……”
……
兩人正說得起勁,忽然感覺背后一涼。
一回頭,就見小平安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后,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眉頭微蹙,那雙清澈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
明明是個半大孩子,個子比他們矮一大截,可那眼神……那眼神像極了當年督查他們的老家主。
秦正焦和百里炎璇瞬間頭皮發(fā)麻,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連手里的火鉗都握正了幾分。
“正焦爺爺,炎璇姑姑,”小平安開口了,稚嫩的童聲,語氣卻老氣橫秋,“今日的鑄器任務,可都完成了?悠悠姑姑給二位開的工錢可不低啊,二位,氣息未免浮躁了些。”
秦正焦:“……”
冷汗差點下來。
百里炎璇:“……”
舌頭有點打結。
“呃……這個……平安啊,我們正在……正在互相探討!”秦正焦趕緊擠出一個干笑。
“對對對!探討!”百里炎璇連忙附和。
小平安的小眉頭皺得更緊了:“探討?可我方才似乎聽到‘靈食街’、‘新口味’?鑄器之道,本就枯燥,貴在耐得住寂寞,二位可要戒驕戒躁,不要以為自己很厲害,就不進步了。”
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配上那張和秦正武年輕時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威懾力簡直翻倍。
秦正焦心虛得直擦汗。
“是是是!平安說得對!”
“我們這就鑄!這就認真鑄!”
兩人再不敢廢話,立刻攪動爐子里的礦液,比剛才不知道認真了多少倍。
小平安背著小手,像個小監(jiān)工似的在旁邊看了一會兒,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轉(zhuǎn)身走了。
他一走,秦正焦和百里炎璇才長長松了口氣,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心有余悸。
“我的娘哎……這小祖宗的眼神,也太嚇人了……”
“誰說不是呢!我剛才差點以為家主又回來了!”
類似的情景,在秦家各處不時上演。
幾個年輕子弟切磋時嘻嘻哈哈不認真,被小平安板著小臉訓斥“兒戲武道,成何體統(tǒng)”,一個個噤若寒蟬。
因為秦烈是生命之神,秦霽玉是冥王,秦悠悠是創(chuàng)世神,秦小榮是秩序之神,這四人不干世俗的活兒,幾位長老也不想當家主,新任家主的職位,便落在了秦葉頭上。
秦葉偶爾在處理家族事務時露出一點不耐煩的神色,被小平安看到,都會收到一個“不贊同”的凝視,讓秦葉好一陣心虛。
明明是個孩子,可那神態(tài)、那語氣、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威嚴,總讓他們恍惚間仿佛看到了那位曾經(jīng)執(zhí)掌家族、不茍言笑的老家主。
“他不會真是老家主轉(zhuǎn)世的吧,可悠悠小姐她說不是啊,一定是騙我的!”秦葉擦汗。
偏偏小平安自己毫無自覺,他只是覺得,看到這些事不說出來,心里就不痛快。
秦家待他好,他就要同樣將真心付出給秦家。
這是他唯一能回報的。
※
大陸第一高峰、圣光峰。
曾經(jīng)圣光神殿的所在,如今已換了人間。
莊嚴肅穆的神殿建筑群,被巧奪天工的鍛造工坊、試驗場取代,終日回蕩著富有節(jié)奏的鍛打聲、熔爐的嗡鳴聲。
這里,如今是璀璨大陸鑄器師協(xié)會的總部。
身為工匠之神,同時也是鑄器師協(xié)會會長的姬嫵,近日宣布了一項重大決定:將在圣光峰舉辦首屆全大陸鑄器師大會。
旨在發(fā)掘、遴選各族的鑄器天才,集中最優(yōu)質(zhì)的資源進行系統(tǒng)培養(yǎng),以推動整個大陸鍛造技藝的革新與發(fā)展。
消息一出,各方震動,無數(shù)鑄器師和渴望學習此道的年輕人摩拳擦掌,準備奔赴這場盛會。
秦悠悠也接到了姬嫵的邀請——作為裁判。
她高興壞了!
自從創(chuàng)世神的身份在特定圈子里不再是秘密后,秦家的府邸就再也沒真正清靜過。
每日上門拜訪的各路勢力絡繹不絕,有的為請教大道,有的為尋求庇護,有的單純只想一睹創(chuàng)世神風采。
秦悠悠不勝其擾,感覺連在自己家喝杯茶都難以安寧。
回極北島倒能清閑兩天,但泥腿宗的弟子們都沉迷于鉆研自己的學科,她這個導師每天不是看電視就是玩游戲,快要無聊透了。
去地球玩吧,她后來是去過幾次,但隱姓埋名的,也沒啥意思,倒是她的分身在那邊混得風生水起,不但大學畢業(yè)了,還考了個公務員,去扶貧了。
因此,姬嫵寶寶這個呼喚,簡直是大救星。
說走就走,意念一動,便幻化成了一個容貌平凡、氣質(zhì)普通、穿著粗布衣裳的女子。
背上她的挽玉弓,吹聲口哨,看上去就像個隨處可見、修為平平的散修。
恰逢魏寄和褚狂風率領的颶風傭兵團,接下了一單為星機閣各處據(jù)點運送重要物資的長期任務。
星機閣的據(jù)點遍布大陸,路線曲折迂回,正好需要穿越許多山川河流,途經(jīng)各式各樣的城鎮(zhèn),也會經(jīng)過圣光峰周邊。
鑄器師大會正式舉行還有一個月,這一個月的時間,足夠她溜溜達達地一路玩過去了。
“小舅舅小舅舅,捎上我捎上我。”秦悠悠找到正準備出發(fā)的魏寄和褚狂風,“我跟你們一路,送貨,看風景,順帶去趟圣光峰。”
魏寄本還納悶這個土妞是誰呢,一喊他小舅舅,他就秒懂了。
嘴角抽搐了兩下。
“你小舅舅我是出去散心的,你跟著干嘛。”
本來他是負責無咎城執(zhí)法隊的,但現(xiàn)在執(zhí)法隊壯大了,也不缺他這一個。
秦悠悠好奇:“小舅舅你心情不好?”
魏寄無語瞅她:“呵呵,我哥孩子都有了,你哥孩子也有了,你不急,我急啊。”
秦悠悠懂了。
“你怎么不說你妹的孩子都當爸了,你都是爺爺輩的人物了呢?”
魏寄中了一箭。
他差點吐血:“悠悠,少說兩句我不會把你當啞巴。”
是啊,他都爺爺輩了,還是個母胎單身,自從前些天哥哥魏云和嫂子宋魚織的孩子出生后,他都沒臉在家族聚會中抬起頭。
雖然沒有任何人催婚,雖然大家都是修煉者,壽命很長,不急在這幾十年。
可越是不給他壓力,他就越覺得有壓力啊。
尤其是看到大家成雙成對的,連禿禿那只雞都有了對象,他就想死啊。
對于秦悠悠這種沒有開竅的黃毛丫頭,他實在是無法共情。
因此,他想出門散散心,順便看看有沒有可能遇到自己的另一半。
“成啊!正好路上有個伴!不過我們送貨可不比傳送陣,慢得很,靠的是馬車、云駝和這兩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