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擊你？”

顧云深重復著她的話，像是聽到了一個荒謬絕倫的笑話。他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腔的震動透過相貼的掌心，清晰地傳遞給沈清辭。

他沒有松開她的手，反而就著這個姿勢，身體微微前傾，拉近了兩人之間最后一點距離。他的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那雙永夜般的瞳孔里倒映著她冷靜無波的臉。

“我對你進行的所有‘攻擊’，”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磨砂質的磁性，一字一句地敲在她的感官上，“都會是……你想都想不到的方式。”

這不是威脅。是宣告。

沈清辭能感覺到他心跳的節奏再次變化，沉穩而有力，帶著一種狩獵般的耐心。她試圖抽回手，但他握著她手腕的力道恰到好處，既不會弄疼她，也讓她無法輕易掙脫。

“松開。”她命令，語氣依舊平穩。

“如果我說不呢？”顧云深挑眉，指尖在她手腕內側輕輕畫著圈，那微弱的混沌能量如同最細膩的電流，持續不斷地騷擾著她的秩序力場。“你會再次‘強制’我嗎？像在咖啡館，或者像剛才對付那個蠢貨一樣？”

他的眼神充滿了挑釁和……期待。

沈清辭與他對視，能量場高速運算著各種應對方案的效率和后果。強行掙脫會引發能量對沖，可能損壞安全屋結構；使用鎮靜程序，鑒于他之前表現出的抗性，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四十……

“或者，”顧云深仿佛看穿了她的計算，唇角彎起一個惡劣的弧度，“你可以試試用別的方式……說服我。”

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她的唇瓣。

沈清辭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下一秒，她沒有選擇任何能量對抗。她的另一只空著的手快如閃電般抬起，五指并攏，以手刀之勢，精準地劈向顧云深頸側的一個神經簇節點——一個足以讓成年男性瞬間昏迷的非致命部位。

動作干凈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顧云深眼底閃過一絲真正的訝異，似乎沒料到她會采用如此“原始”的物理手段。但他反應更快，握著她手腕的那只手驟然松開，向上格擋。

“啪！”

小臂與手刀相撞，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

兩人一觸即分。

沈清辭后退半步，甩了甩微微發麻的手。她的攻擊被完全擋下，但目的已經達到——他松手了。

顧云深揉著自己的小臂，那里傳來一陣酸麻。他看著沈清辭，眼神里的玩味更深，還摻雜了一絲被撩撥起的戰意。“體術？有意思。你的‘數據’里還包含了這個？”

“必要的自衛技能。”沈清辭平靜地陳述，仿佛剛才那記凌厲的手刀只是按了一下開關，“現在，討論結束。”

她轉身，不再看他，走向臥室的方向。

“喂，”顧云深在她身后叫住她，聲音恢復了那種懶洋洋的調子，“窗戶破了，晚上會冷。”

沈清辭腳步沒停。“溫度調節系統已啟動，缺口處已生成隔離力場。”

“客廳被你弄得一團糟。”他繼續挑剔，語氣里卻聽不出任何不滿，反而像是……在沒話找話。

“清潔機器人會在三分鐘后啟動。”沈清辭的手已經按在了臥室門的識別區。

“我睡不著。”顧云深最后說道，帶著點耍無賴的意味。

這一次，沈清辭終于停下了。她沒有回頭，只是側了側臉，冷靜的聲線在空曠而狼藉的客廳里回蕩：

“根據《監管條例》補充條款第11項，在非必要情況下，監管員無需滿足被監管對象的無理需求。‘睡不著’被歸類為無理需求。”

說完，合金門滑開，她的身影沒入其中，門再次關閉。

將她與那個麻煩的、不可控的混沌源頭，徹底隔絕。

顧云深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半晌，忽然低笑出聲。他重新陷回那片柔軟的灰色沙發里，仰頭看著天花板上破損的燈帶和那個巨大的破洞，夜風將他的黑發吹得微微拂動。

無理需求？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指尖。剛才格擋時，與她手臂相觸的那一小片皮膚，似乎還殘留著一種奇特的觸感——不僅僅是力量和碰撞，還有一種……被她的“秩序”短暫烙印下的、微涼而堅實的印記。

這種感覺，并不討厭。

甚至，讓他那顆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只剩下毀滅與虛無的心，泛起了一絲微瀾。

他閉上眼，不再去試圖對抗這個空間里無處不在的秩序力場。反而，他開始細細地感知它，如同感知水流的方向。那力場冰冷、嚴謹，帶著她身上特有的那種理性到極致的氣息，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像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籠罩。

而他，這條本該撕碎一切的混沌之魚，卻開始覺得，被這張網纏住的感覺……似乎也不錯。

至少，網的另一端，握著的是她。

時間悄然流逝。夜色漸深。

主臥的門，無聲無息地滑開了一條縫隙。

沈清辭站在門內陰影中，看著客廳沙發的方向。

顧云深似乎真的睡著了。他蜷在沙發里，面對著破洞窗戶的方向，夜風吹動他額前的碎發，安靜的側臉在微光下褪去了所有攻擊性，竟顯出幾分難得的脆弱與純凈。

沈清辭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五秒，確認他的能量場處于前所未有的平穩狀態，呼吸悠長。

她悄無聲息地走到客廳，沒有驚動他。破損的窗戶已經被一層淡藍色的能量薄膜臨時封住，清潔機器人正在角落安靜地處理著碎片。

她的視線掃過沙發，最終落在滑落到地毯一角的那條深灰色薄毯上。

停頓片刻。

她彎腰，撿起薄毯，動作輕緩地展開，然后，以一種極其精準、不會觸碰到他身體任何部位的方式，將毯子蓋在了他身上。

做完這一切，她毫不留戀地轉身。

就在她即將再次踏入臥室的瞬間，一個帶著濃濃睡意、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從沙發方向飄來。

“晚安……”

沈清辭腳步一頓。

“……我的管理員。”

那聲音很輕，像夢囈，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占有和親昵。

沈清辭沒有回應。她走進臥室，合金門再次隔絕內外。

沙發上，本該睡著的顧云深，唇角在黑暗中，緩緩勾起了一個得逞的、極其細微的弧度。

他輕輕拽了拽身上還帶著她指尖微涼氣息的薄毯，翻了個身，這次，是真的沉入了前所未有的安穩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