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平的話說的“文雅”,但每一個字都透著高高在上的傲慢和侮辱。
江然簡直要被他氣笑了。
這人是哪來的臉?
她掙開林知平的手,從他身后站了出來,臉色冷冰冰的。
“林知青,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
“陸承是我家的恩人,我來感謝他,天經地義。倒是你,一大早跑到這里來大呼小叫,你想干什么?”
江然的態度,讓林知平的臉色一僵。
他沒想到,江然會為了一個泥腿子,這么不給他面子。
“然然,我……我也是擔心你!”
林知平的臉上露出受傷的表情,試圖博取同情。
“村里人都在傳你們的閑話,說得那么難聽!我怕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吃虧!”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江然毫不領情,“還有,我跟陸承同志清清白白,不像某些人,心思齷齪,看什么都臟。”
這話,就差指著林知平的鼻子罵了。
林知平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精彩極了。
從始至終,陸承都像個局外人,靠在門框上,慢條斯理的用一塊破布擦著手里的柴刀。
那把刀,在他手里泛著森冷的寒光。
他的目光,甚至都沒在林知平身上停留超過一秒。
那種被徹底無視的感覺,比被人指著鼻子罵還要讓林知平難受。
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挑戰。
“你!”
林知平指著陸承,氣急敗壞的說,“你一個大字不識的粗人,除了會用蠻力,你還有什么?你憑什么跟然然站在一起?”
“然然是高中生,她以后是要回城的!你呢?你一輩子都只能待在這窮山溝里打獵!”
“你給不了她想要的,你配不上她!”
江然的心猛地一揪。
她下意識的就想反駁,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一直沉默的陸承,終于有了動作。
他把手里的柴刀,隨手往旁邊的木樁上一插。
“噌”的一聲,半截刀刃都沒入了木樁里。
林知平嚇得一哆嗦,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
陸承這才抬起眼皮,那雙黑沉沉的眸子,第一次正眼看向林知平。
他的眼神很平靜,卻帶著一股讓人心悸的壓迫感。
“說完了?”
他問,聲音不高,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林知平的心口。
林知平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但還是梗著脖子,強撐著說:
“我……我說的都是事實!”
陸承沒再理他。
他轉過頭,目光落在江然身上。
他看她的眼神,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伸出手,接過了江然一直提著的那個小籃子。
他的手指很長,骨節分明,因為常年拉弓,指腹上有一層薄繭。
在接過籃子的時候,他的指尖,不經意的,碰到了江然的手背。
溫熱的,帶著一點粗糙的觸感。
像一股微弱的電流,瞬間從江然的手背,竄遍了她的全身。
江然的臉“騰”的一下,紅透了。
她像被燙到一樣,飛快的收回了手。
陸承拎著籃子,轉身就進了屋。
從頭到尾,他沒跟林知平說一句話,卻用行動,表明了一切。
林知平站在原地,看著陸承高大的背影,和江然那紅得快要滴血的臉頰,只覺得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
這算什么?
這是當著他的面,打情罵俏嗎!
他感覺自己就像個跳梁小丑,在這里自說自話,而人家,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里!
“江然!”
林知平不甘心的喊了一聲。
江然回過神來,她看都沒看林知平一眼,轉身就想走。
她現在腦子亂的很,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她剛走兩步,陸承又從屋里出來了。
他手里沒拿東西,只是走到她面前,停下。
江然不解的抬起頭,撞進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
“等我。”
他丟下兩個字,然后就越過她,徑直朝著林子深處走去。
江然愣在原地,有些沒反應過來。
等他?
等他干什么?
林知平也愣住了,他看著陸承離去的背影,又看看一臉茫然的江然,心里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想拉著江然離開,可江然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鬼使神差的,真的就站在那里,沒有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林知平在一旁急的團團轉,嘴里不停的念叨著。
“然然,你別信他的,他就是個野人,誰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我們快走吧,被別人看見了不好!”
江然充耳不聞。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等。
或許,是出于好奇。
又或許,是內心深處,有那么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認的期待。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林子的方向,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陸承回來了。
他手里,提著兩只肥碩的野兔,耳朵還一動一動的。
在林知平和江然震驚的目光中,他走到江然面前,用一根草繩把兩只兔子捆好,然后,不由分說的塞進了江然懷里。
兔子毛茸茸的,還在她懷里動了兩下。
“給你的。”
陸承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但不知道是不是江然的錯覺,她覺得,好像比剛才柔和了一點。
“你……你這是干什么?”
江然抱著兩只兔子,徹底懵了。
“太瘦了。”
陸承看著她,吐出三個字。
“多吃點。”
說完,他也不管江然和林知平是什么反應,轉身,回屋,“砰”的一聲,關上了院門。
只留下江然抱著兩只兔子,和旁邊臉色已經變成醬紫色的林知平,在風中凌亂。
江然抱著那兩只還在蹬腿的兔子,站在陸承家門口,感覺自己的腦子成了一鍋漿糊。
太瘦了?
多吃點?
這是……關心她?
那個冷得像冰塊一樣的男人,竟然會用這么簡單粗暴的方式來表達關心?
江然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軟軟的,麻麻的。
旁邊的林知平,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如果眼神能殺人,陸承家那扇破木門,估計已經被他戳出幾百個窟窿了。
“他……他這是什么意思!”
林知平的聲音都在抖,一半是氣的,一半是嫉妒的。
“他把你當什么了?用兩只兔子就想收買你嗎?這是對你的侮辱!”
江然回過神來,她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兔子,又抬頭看了看林知平那張扭曲的臉,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林知青,你想多了。”
她淡淡的說,“這只是朋友之間的正常來往。我給他送雞蛋,他回我兩只兔子,很公平。”
“朋友?”
林知平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你跟一個粗魯的獵戶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