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穗穗一行人風塵仆仆地趕到姑蘇城時，夜裳和夜念舟，已經離開一天了。

但他們留下的痕跡，實在是太明顯了。

顧小九幾乎沒費什么力氣，就在城里打聽到了他們的所有動向。

“我的老天爺，穗穗，你快來看！”

顧小九拿著一張長長的單子，沖進了林穗穗她們下榻的客棧房間，臉上是見了鬼一樣的表情。

“這是什么？”林穗穗接過單子，皺眉問道。

“這是你那個小姑子，在姑蘇城的消費記錄！”顧小九指著單子，聲音都變了調。

“我托人從各大商鋪里匯總來的。你看看，‘鳳凰玉簪一支，八百兩黃金’，‘松鶴樓宴席打包，一百兩白銀’，‘機關木鳥一只，五十兩白銀’，‘五彩蜥蜴一條，三十兩白銀’……還有這一大堆的零食、衣服、玩具……她們才在姑蘇待了兩天，就花了快一千五百兩黃金！”

顧小九的心都在滴血。

一千五百兩黃金啊！

林穗穗看著那張長長的單子，太陽穴突突直跳。

那個夜裳，根本不是帶兒子“散心”，她是在帶兒子“敗家”！

“最離譜的是這個！”顧小九指著單子的最后一項，“她們在路過一個小鎮時，又買了一個人！”

“買人？”林穗穗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對！聽說是一個賣身葬父的少年，你家小祖宗一時興起，就把人給買下來了，現在當小廝跟在身邊呢！”

“胡鬧！”

一旁的玄煞長老終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堅硬的紅木桌子，瞬間四分五裂。

“她……她怎么敢讓來歷不明的陌生人，接近少宗主！萬一那人是歹人，心懷不軌，那后果……”

玄煞長老不敢再想下去，一張老臉已經氣得發紫。

林穗穗的怒火，也噌噌地往上冒。

她倒不是擔心那個叫阿塵的少年會對念舟不利。

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能有什么壞心思？

她氣的是夜裳的態度！

她帶著念舟闖蕩江湖，當成了一場游戲！

花錢如流水，行事張揚高調，現在又隨隨便便讓一個陌生人加入隊伍。

她到底有沒有想過，她們這樣，會招來多少覬覦和危險？

“查到她們去哪了嗎？”林穗穗強壓著火氣，問顧小九。

“查到了。”顧小九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她們雇的馬車，是往臨安城的方向去了。我打點了一下車夫，他說，那位仙子吩咐，一路沿著風景好的地方走，不著急趕路。”

“不著急趕路？”林穗穗冷笑一聲，“她倒是有閑情逸致！”

“穗穗，我們現在怎么辦？直接追去臨安城嗎？”

“不。”林穗穗搖了搖頭，她看著地圖，眼神閃爍。

“她們既然不著急，那我們就趕到她們前面去。”

“你的意思是？”顧小九有些不解。

“從姑蘇到臨安，如果走官道，快馬加鞭，只需要一天半的路程。但如果她們要游山玩水，必定會經過南邊的‘千燈鎮’。那里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舉辦一年一度的‘花燈節’，是江南最熱鬧的盛會之一。”林穗穗的手指，點在了地圖上的一個小鎮上。

“以夜裳那種愛湊熱鬧的性子，她絕對不會錯過。我們現在就出發，抄近路，去千燈鎮，設下埋伏，等她們自投羅網！”

“好主意！”顧小九眼睛一亮，“這叫……甕中捉鱉！”

“是請君入甕。”林穗穗糾正道。

“都一樣，都一樣！”

計劃已定，三人不再耽擱。

林穗穗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晚。

“今晚在此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出發，直奔千燈鎮！”

“是，夫人！”玄煞長老沉聲應道。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抓到那個無法無天的大小姐，然后執行家法了！

……

夜色下，一輛豪華的馬車，正不緊不慢地行駛在鄉間的土路上。

車廂里，夜念舟已經枕著夜裳的腿，睡著了。

他砸吧砸吧小嘴，似乎在做什么美夢，臉上還掛著甜甜的笑。

阿塵坐在車廂的另一頭，抱著膝蓋，也靠著車壁，打著瞌睡。

夜裳靠在軟墊上，一手輕輕地撫摸著夜念舟的頭發。

另一只手，則掀開車簾的一角，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

“阿塵。”她忽然開口。

“……在。”角落里的阿塵一個激靈，立刻坐直了身體。

“會武功嗎？”夜裳淡淡地問道。

阿塵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小的……不會。”

“想學嗎？”

阿塵再次愣住，他抬起頭，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夜裳。

“我……我可以嗎？”

“沒什么不可以的。”夜裳看著他那雙在黑暗中，依舊亮得驚人的眼睛。

“你跟了念舟，就是他的人。他的人，不能是廢物。”

她的聲音很冷，但阿塵卻從中，聽出了一絲不一樣的意味。

他用力地咬了咬嘴唇，然后，重重地點了點頭。

“想！”

“很好。”夜裳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明天開始，我教你一套入門心法。能領悟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說完，她便不再言語，重新閉上了眼睛。

阿塵坐在角落里，激動得心臟怦怦直跳。

千燈鎮。

顧名思義，這是一個以花燈聞名的小鎮。

每年的七月十五，這里都會舉辦盛大的中元花燈節。

屆時，整個小鎮，上至酒樓商鋪，下至尋常百姓家，都會掛上各式各樣的花燈。

河道里，更是會飄滿承載著人們心愿的蓮花燈。

那景象，流光溢彩，宛如銀河落入凡間。

林穗穗一行人，提前兩天，就抵達了千燈鎮。

她們沒有聲張，只是在鎮上最不起眼的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穗穗，你確定她們會來嗎？”顧小九趴在窗戶上，看著街上已經開始為花燈節做準備的鎮民，有些無聊地問道。

“會。”林穗穗很肯定。

她仔細研究過夜裳的卷宗，這位“赤練仙子”，就是一個靜不下來的人，哪里熱鬧就往哪里鉆。

千燈鎮的花燈節，是江南的一大盛事，她沒有理由錯過。

“那我們就在這干等著？”

“不。”林穗穗搖了搖頭，“我們去給她準備一份‘大禮’。”

……

兩日后，七月十五，花燈節當晚。

夜裳的馬車，果然如林穗穗所料，慢悠悠地駛入了千燈鎮。

馬車一進鎮子，夜念舟的驚呼聲就沒停過。

“哇！姑姑！好多燈籠！好漂亮！”

他扒著車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花了眼。

街道兩旁，掛滿了各種形狀的花燈，有兔子的，有鯉魚的，有走馬燈，還有巨大的龍鳳呈祥燈，把整個小鎮照得亮如白晝。

“姑姑，我們快下去玩！”夜念舟已經迫不及待了。

“好。”夜裳笑著，讓馬夫停好馬車。

她牽著夜念舟，阿塵則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后，三人匯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夜念舟徹底玩瘋了。

他一會兒要去猜燈謎，一會兒要去買面人，一會兒又拉著夜裳去河邊放蓮花燈。

“我許愿，希望娘親和爹爹，還有爺爺姑姑哥哥姐姐，所有我喜歡的人，都永遠開開心心的！”他雙手合十，對著自己那盞小小的蓮花燈，一臉虔誠地許愿。

夜裳在一旁看著，心里又酸又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