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聊了些不痛不癢的家常,氣氛雖然算不上熱絡(luò),倒也還算融洽。
夜裳坐在一旁,百無聊賴地喝著茶,對她們姐妹間的談話,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現(xiàn)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什么時候能離開這個地方,繼續(xù)她們的“江湖之旅”。
中午,周家擺下了豐盛的宴席。
席間,飛鷹門門主周雄頻頻向玄煞長老敬酒,態(tài)度恭敬到了極點。
玄煞長老依舊是那副黑臉,只是偶爾“嗯”一聲,但周雄卻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榮幸,激動得滿臉通紅。
酒過三巡,周雄紅著臉,站起身,對著眾人說道:
“諸位,實不相瞞,十日后,便是老夫的六十大壽。屆時,老夫?qū)⒃诟校≡O(shè)酒宴,還望諸位貴客能夠賞光,多留幾日,讓老夫聊盡地主之誼!”
夜裳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
還待十天?她可待不住。
林穗穗也正想找個借口推辭。
可誰知,在另一桌和康兒玩得正開心的夜念舟,耳朵尖,一下子就聽到了。
“生辰宴會?”他立刻丟下手里的雞腿,跑了過來,仰著小臉問道。
“老爺爺,你要過生辰嗎?是不是有好多好吃的?還有長壽面?”
“哈哈,對!都有!”周雄被他那可愛的模樣逗得哈哈大笑。
“那……那小表弟也去嗎?”夜念舟又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康兒。
“當(dāng)然去!他可是我親孫子!”
“太好啦!”夜念舟高興地拍起了小手,他一把抱住林穗穗的大腿,開始撒嬌。
“娘親,娘親!我們留下來給老爺爺過生辰好不好?我想跟小表弟一起玩,還想吃長壽面!”
他一邊說,一邊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林穗穗,小嘴撅得老高。
林穗穗看著兒子那副“你不答應(yīng)我就哭給你看”的無賴模樣,一陣頭疼。
她剛剛才因為他,跟夜裳大吵一架,現(xiàn)在實在是不忍心再拒絕他。
更何況,這是她二姐的公公大壽,她們作為親戚,于情于理,都應(yīng)該留下。
林穗穗看了一眼同樣滿臉期待的林子琪,又看了看懷里撒嬌的兒子,最終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好吧,那就……多叨擾幾日了。”
“太好啦!娘親最好了!”夜念舟立刻歡呼起來,在林穗穗的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
夜裳在一旁,撇了撇嘴,一臉的不高興。
既然決定要留下來,林穗穗便也安下心來。
她每日的生活,變得規(guī)律起來。
早上,監(jiān)督夜念舟練功、泡藥浴。
上午,給夜裳灌輸各種“育兒經(jīng)”和“江湖險惡論”。
下午,刷六大絕學(xué)的熟練度。
晚上,參悟那玄之又玄的《鳳求凰·無形劍曲》。
夜裳的日子,就沒那么好過了。
她每天都被林穗穗抓著“開小會”。
從“如何正確引導(dǎo)孩子的是非觀”到“論江湖黑話與暗號的重要性”。
再到“一百種識別騙子和人販子的方法”,聽得她頭都大了。
她堂堂“赤練仙子”,現(xiàn)在活得像個被先生罰的幼童。
顧小九則徹底放飛了自我。
她跟林子琪的婆婆,周夫人,一見如故。
兩人湊在一起,每天不是聊東家長就是聊西家短。
順便還合伙開了個小賭局,賭鎮(zhèn)上張屠夫家的那頭老母豬,今天能下幾個崽。
玄煞長老,則成了周家最尊貴的客人。
飛鷹門門主周雄,幾乎是把他當(dāng)祖宗一樣供著,每日好酒好菜地招待。
飛鷹門的弟子們,更是對他敬畏有加,走路都繞著他走。
玄煞長老雖然依舊是一張黑臉,但看得出來,他對這種被人尊敬的感覺,還是很受用的。
尤其是當(dāng)他指導(dǎo)夜念舟練功時。
旁邊圍著一圈飛鷹門的小弟子,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時,他那張老臉上的線條,都柔和了不少。
阿塵也漸漸融入了這個奇怪的團(tuán)體。
夜念舟每天都黏著他,把自己的零食和玩具,分一半給他。
還拉著他,一起跟康兒表弟玩捉迷藏。
夜裳也兌現(xiàn)了她的承諾,開始教阿塵一些粗淺的入門心法。
阿塵很珍惜這個機(jī)會,練功極其刻苦。
他雖然沉默寡言,但心思卻很通透,夜裳教的東西,他往往一點就通。
這讓夜裳對他,也高看了幾分。
時間,就在這樣平靜又略帶古怪的氣氛中,悄然流逝。
轉(zhuǎn)眼,就到了周雄六十大壽的前一天。
這天下午,林穗穗正在房間里,指導(dǎo)夜念舟寫大字。
林子琪忽然腳步匆匆地走了進(jìn)來,臉上帶著幾分復(fù)雜的神色。
“穗穗……”
“二姐?怎么了?”林穗穗放下手里的毛筆,有些奇怪地看著她。
“我……我剛收到山上傳來的信。”林子琪的語氣,有些猶豫。
“我之前,給爹爹寫了封信,告訴他,我在這里遇到你了……”
林穗穗的心,咯噔一下。
“然后呢?”
“然后……爹他,決定親自帶人過來,為我公公賀壽。”林子琪說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林穗穗的臉色。
林穗穗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她爹,林嘯天,要親自來?
他不是一向最看重門派事務(wù),從不輕易下山的嗎?
為了一個二流門派掌門的壽宴,他竟然要親自跑一趟?
這擺明了,就是沖著她來的!
“除了他,還有誰?”林穗穗的聲音,有些發(fā)冷。
“還有……大伯,大哥,和三叔。”林子琪的聲音,越來越小。
林穗穗的拳頭,在袖子里,猛地攥緊。
好,真好。
清風(fēng)劍派的“高層”,這下是全到齊了。
這是一場鴻門宴啊!
“他們什么時候到?”
“信上說,今天傍晚,應(yīng)該就能到。”
林穗穗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二姐,多謝你告訴我。”
林子琪看著她那冰冷的側(cè)臉,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安慰的話,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最終只能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了。
“娘親,外公他們要來嗎?”夜念舟仰著小臉,好奇地問道。
他在武林大比上,見過那幾位“親戚”。
他對那個冷著臉的外公,和那個罵他是“野種”的大舅,沒什么好感。
但他很喜歡那個會給他竹蜻蜓,還帶他出來找爹爹的三叔爺爺。
“嗯。”林穗穗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一聲。
她現(xiàn)在腦子里很亂。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父親和兄長。
是像在武林大比時那樣,針鋒相對?還是……
她看了一眼身邊懵懂無知的兒子,心里忽然涌起一陣疲憊。
她不想再吵了。
傍晚時分,飛鷹門外,傳來一陣喧嘩。
林穗穗站在二樓的窗前,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了一隊人馬,打著清風(fēng)劍派的旗幟,緩緩地朝著周家大宅走來。
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青色長袍,面容威嚴(yán)的中年男人。
正是清風(fēng)劍派掌門,她的父親,林嘯天。
他的身后,跟著一個神情倨傲,背負(fù)長劍的青年,是她的大哥,林子昂。
旁邊,還有一個面容古板,不茍言笑的老者,是她的大伯,林嘯風(fēng)。
而在隊伍的最后面,一個穿著邋遢,手里提著個酒葫蘆的男人。
正搖搖晃晃地走著,時不時地還往嘴里灌一口酒。
正是她的三叔,林嘯云。
看著這幾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林穗穗的心情,復(fù)雜到了極點。
周家大宅,此刻非常熱鬧。
飛鷹門門主周雄,帶著全家上下,在門口恭迎。
林嘯天依舊是那副威嚴(yán)的模樣,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便被周雄等人,眾星捧月般地,迎進(jìn)了正廳。
林穗穗沒有下去。
她不想去面對那種虛偽的客套,更不想去看她父親和兄長那張冷臉。
“娘親,我們不下去嗎?”夜念舟拉了拉她的衣袖。
“不下去。”林穗穗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
正廳里,燈火通明。
周雄滿臉紅光,親自為林嘯天奉上香茶。
“林掌門大駕光臨,真是令敝派蓬蓽生輝啊!老夫……”
“周門主客氣了。”林嘯天淡淡地打斷了他,目光在廳內(nèi)掃了一圈,似乎在尋找什么。
周雄是個聰明人,立刻就明白了林嘯天的意思。
他連忙對自己身邊的林子琪使了個眼色。
林子琪會意,對著林嘯天福了一福:“爹,大伯,三叔,大哥,你們一路辛苦了。三妹她……她就在樓上,我這就去叫她下來。”
“不必了。”林嘯天開口道,聲音聽不出喜怒,“讓她自己下來。”